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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煙霧彌漫,看起來一片朦朧。

木場起身開窗,窗框稍微歪斜,無法輕易打開。與其說是施工不良,不如說是房子本身太過老舊。木場每次開窗便想,用古意盎然這個成語來形容這個家再適合不過了。

窗外是一片煞風景的景色,只見空地、電線杆、斜對面的平房與晾曬的衣物、黑矮墻。

一到晚上蛙鳴嘈雜,最近還混著蟲鳴。

打開窗戶,風吹進來。雖說不開窗風也會從縫隙毫不留情地入侵,但通風性卻不見得有多好,冬寒夏暑,這裏就是如此糟糕的房間。

望望窗外,又回頭看看室內,帶著一絲秋意的風穿過房間,再由各個空隙竄逃出去,同時也將停滯於房內、即將腐敗的日常一點一滴地帶走。

室內的擺設比窗外更殺風景。

茶櫃、從不收起的床鋪、矮桌、斑駁片片的灰泥墻、沒有燈罩的燈泡。

枕旁的煙灰缸裏煙屁股堆積如山。堆不下了就產生崩落,煙灰與塵埃雙雙滲入蹋蹋米中。這樣或許沒煙灰缸還比較好。

煙吸太多了,喉嚨是還不痛,但這感覺不太舒服。不,這兩二天都沒開過口,或許嗓子已經啞了。

太不健康了,令人想哭。

經過短暫的遲疑。木場最後還是決定躺回床鋪。

木場本來是個勤勉的人。直到現在,就算床鋪懶得收拾,好歹也從不懈於打掃整理房間。雜志新聞類的依大小分類捆綁,茶櫃中的餐具也清洗得很幹凈。可是這二十天來,木場絲毫沒發揮就三十多歲單身男子而言少有的一絲不苟性格。

一個月的閉門思過--這就是木場長達一星期的違抗命令單獨行動得來的,東京警視廳贈送的禮物。

如果沒被革職就主動辭職。

原本打算如此做。可是木場終究沒辭職,因為他已經有了不辭職的理由。

要尋找加菜子。

要打倒陽子的敵人。

這些不是那批軟腳蝦辦得到的事,可是一旦木場變成了普通老百姓,實在無法保證能

達成這些目的。木場仍需要刑警的頭銜。現在的木場,是身為刑警才能成立的木場修太郎。

亦即,沒有頭銜的木場連木場修太郎都不是。道理很簡單,因為箱子只有外在才具有存在價值,裝不下內容使之外露的箱子只是個笑話。所以木場這個箱子必須接受懲罰,以保持作為箱子的體裁。

但現在,木場這只箱子跟這個房間相同,充滿了空隙--內部卻又混濁不堪。

處分下來的日子是九月五日。

事件發生到當天為止,木場一直被拘留在神奈川本部裏。

處分是從東京警視廳趕來的上司大島警部帶回木場時,親口對他宣告的。同在現場的石井警部對懲罰內容表達了強烈不滿,他認為這只是東京警視廳對木場違反命令的處分而已,不是對他妨礙神奈川本部執行公務的懲罰。

石井從頭到尾不斷主張事件的發生責任在於木場身上。他指稱木場身為外人卻擅自幹涉縣警行事,造成統率混亂,擾亂警備態勢;到最後,甚至主張起"木場犯人說"來。

木場完全不作辯解,只是默默地聽著。石井看木場不反駁,便固執地重復相同主張。由於實在太執拗,連大島也聽不下去了,便挖苦地對他說。

"木場算是幫你的失敗做了個台階下,有力氣攻擊他還不如撥點出來感謝如何,石井兄。"

接菩轉過頭來面對木場,用同樣的語氣

說:

"木場,我原本應該會更生氣,可是看到這個人後我已經沒心情責罵你了。我不再多說,你快點回去睡覺吧。"

聽到大島的話。石井閉上嘴。

大島之後真的什麽也沒說。木場原本就無意辯解,但如果上司對他怒吼就打算反唇相譏。結果這麽一來心情像是撲了個空,連帶地害他失去了戰意。

就這樣過了將近三個星期。

什麽也沒達成,整天只窩在這個房間裏,自然搜查也不可能有所進展。

堅持不辭職以保持箱子體裁的木場,現在卻反而逐漸失去箱子的內容。什麽也辦不到的話,木場終究只是個空箱子罷了,空空如也的箱子。

那時,加菜子消失的時候--那是魔法?還是魔術,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