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4/5頁)

龐齊大吃一驚,揪住他:“此話當真?”

姜档頭:“小弟哪敢騙你啊!要不廠公怎麽會讓我們不用給你們錦衣衛面子呢,他知道你們都是袁指揮使一手提拔上來的,等到萬指揮使回來,肯定又要恢復原樣,所以想給萬指揮使提前賣個好呢!”

龐齊也沒心情收拾他了,他將姜档頭丟在一邊,又讓驛吏騰出幾個房間,便匆匆去向隋州稟報。

驛吏看見姜档頭都吃了癟,哪裏還敢不答應,便連連應諾去準備了。

聽了來龍去脈,隋州臉上倒沒有什麽吃驚的反應,依舊語氣平淡地讓他們去分配房間。

見老大如此鎮靜,龐齊便也放下心來,依言去準備了。

雖然東廠的人騰出一半房間,但依舊不太夠用,唐泛便像先前那樣,與隋州共住一間。

待二人回到房間之後,隋州這才露出凝重的神色。

唐泛從熱水裏撈起擦臉的帕子,擰幹遞給他,道:“看來你回京之後的日子也要不好過了。”

隋州難得嘆了口氣:“其實袁彬為人比萬通好上百倍,可惜他沒有萬通那麽強硬的背景,只要萬貴妃還在一日,萬通的位置就屹立不倒。先前陛下只是想要給他一點教訓,這才換上袁彬,現在陛下覺得教訓已經足夠,自然也就想讓萬通回來了。”

說到底,萬通也好,袁彬也罷,這些人都是皇帝的一顆棋子,皇帝想要他們怎麽樣,他們就得怎麽樣。

不止萬通袁彬,就連其他人也是這樣,太祖皇帝設立六科言官,原本就是為了監察百官,進諫皇帝。後來又有內閣這樣的存在,宰輔一句話,皇帝也要三思而行,可惜現在這個朝廷,內閣閣老們的膽氣實在有限,就連劉珝有皇帝老師這樣的身份加持,也只敢在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上給皇帝敲敲邊鼓。

這種情勢下,科道言官勸諫的聲音再響亮,作用也有限。

唐泛卻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問題:“廣川,回去之後,你最好去袁指揮使那裏一趟,他在錦衣衛多年,雖然看淡名利,但也絕對不是會任由欺壓的人,他讓你執掌北鎮撫司,顯然欣賞你的才幹,且有意培養你為他的接班人,如果你能夠徹底得到他的認可,接收袁彬的勢力,那麽即使萬通回來,他也不敢輕易動你了,到時候你已經牢牢控制住北鎮撫司,自然不必就再忌憚萬通。”

“還有,”他坐在床上,彎腰除去鞋襪,擁被躺在床上,為隋州謀劃道:“你是周太後的侄孫,陛下對你的信任,其實並不比萬通少。你回去之後,只需要記住兩點,便可在陛下面前巋然不倒,任萬通如何使計,都奈何不了你。”

隋州挑眉:“願聞其詳。”

唐泛道:“第一,陛下做的事情,你不要去反對,他若是問你的意見,你也不要表態,他說什麽,你就做什麽,除非與你的原則立場有悖。第二,萬通扳倒袁彬之後,你要為袁彬求情,陛下若是問你原因,你就說,願以袁文質事先帝之心事陛下,這樣陛下不僅不會怪罪你,反而還會赦免袁彬,也對你更加親近。”

成化帝有著諸多毛病,但同時他也是一個頗為心軟,念舊情的人,然而他又是一個皇帝,是皇帝就不會喜歡別人成天跟自己作對,這樣種種性格反映在他身上,鑄就了一個十分矛盾的人。

唐泛雖然跟皇帝只見過寥寥兩面,但從隋州、汪直這些常常與皇帝打交道的人的側面描述中,不難推斷出皇帝的性格。

但這番話很有揣測帝心的嫌疑,是犯忌諱的,若不是隋州這等親近之人,唐泛萬萬不會說出來。

隋州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心中暖意溫融,十分受用。

“我明白,多謝你。”

唐泛一笑:“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是夜,唐泛睡得頗為安詳,並沒有因為這些事情而影響了心情。

隋州卻有些睡不著。

唐泛為了不至於在翻身的時候壓到隋州的傷口,主動要求睡在裏面,這會兒還半側著身,後背幾乎半靠在墻壁上,隋州看著都替他難受,唐泛卻依舊酣然入夢。

隋州目光沉沉,安靜地看了許久,又伸手去勾勒那張俊美的面容。

手指最後落在對方的唇上,卻只是輕輕摩挲了片刻,不帶任何情欲和猥褻,只有珍而重之的虔誠。

在遇到唐泛之前,他的內心其實十分孤獨。

隋家人並不能夠理解隋州加入北鎮撫司的舉動,在他們看來,隋州應該像他兄長那樣在科舉上努力,為隋家闖出一條光宗耀祖的道路來,擺脫靠外戚身份上位的名聲,錦衣衛權力雖然大,終歸名聲不好聽,領個虛銜也就罷了,被人在背地裏喊朝廷鷹犬,又算是怎麽回事呢?

但隋州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他就像一匹孤狼,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一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