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唐泛嘆了口氣:“鄭孫氏,不管如此,殺人償命,因果循環,這道理你總該知道,跟我們回衙門罷!”

鄭孫氏幽幽一笑:“殺人償命?為什麽惡人總是得不到惡報,卻還要逼得好人親自來殺,結果還要治好人的罪?唐大人,你倒是秉公執法,可你抓了我,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唐泛:“鄭誠人品如何,並不是你殺人的理由,你若不喜歡他,大可和離,又何必下此毒手?”

鄭孫氏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和離?應城伯府與武安侯府聯姻,如果鄭誠不死,怎會讓我和離?應城伯雖是我伯父家,可這次要不是我先將鄭誠給弄死了,孫家擔心我牽連到他們,這才急急出手幫我善後,當初連給馮清姿買宅子贖身的錢,可都是我拿嫁妝湊出來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得到自由!”

她的臉色猙獰起來:“想我從小到大也不曾做過惡事,本想成親嫁人之後琴瑟和鳴,效仿古人舉案齊眉,誰知到頭來上天卻給我安排了一個鄭誠,我怎能不恨?!那種男人,我整整忍了他五年,連看到他一眼都覺得想吐,要想讓我伏法認罪,想都別想!他死有余辜,死得好,哈哈哈!”

笑聲未歇,鄭孫氏忽而身形一動,直接撲向最近的那根柱子!

唐泛:“不好!快抓住她!”

隋州反應也很快,當即就上前一抓。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方才鄭孫氏進來的時候,男女有別,雖然同在一個廳堂內,但唐泛跟隋州都離得比較遠,而此時鄭孫氏的動作又十分決絕。

對一個抱著必死決心的人來說,任何事情都是阻止不了的。

隋州只堪堪抓住她的衣袖一角,結果因為鄭孫氏沖力太大,衣袖反而被撕裂開來,卻絲毫沒能阻止她的去勢。

砰的一聲悶響,鄭孫氏的身體順著柱子軟軟地倒在地上。

頭殼破裂,腦漿連著血液一起流出來,紅紅白白,可見用力之猛。

她當場就斷氣了。

武安侯被這一幕驚呆了,坐在椅子上,動也動不了。

站在外頭的下人們也都亂作一團,尖叫聲,呼喊聲充斥著整個院子。

崔嬤嬤趕了過來,卻只看到鄭孫氏的屍體,她撲了過去,嚎啕大哭。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逼死了大少奶奶!她自嫁到鄭家來,每日晨昏定省,戰戰兢兢,有哪裏做得不好?可你們是怎麽對她的?!鄭英你個老不死的,還有劉氏那個老虔婆,你們教子無方,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悲痛欲絕之下,她也顧不上身份尊卑了,指著武安侯破口大罵。

武安侯想來也是遭受打擊過度了,竟也愣愣地坐在那裏發呆,不言不語地任由崔嬤嬤痛罵。

隋州原本還想將鄭孫氏帶回去詳加審問,沒想到人卻在這裏死了,鄭孫氏畢竟身份不同,而且又承認了罪行,如此一來就不能將屍體強行帶走,否則只怕到時候應城伯府那邊也不肯罷休。

隋州與唐泛二人分別吩咐北鎮撫司和順天府的人勘察記錄一下,然後就告辭離去了,武安侯當然也不會有精力去挽留他們,他已經被這一連串事故打擊得連人都站不起來了,連看都沒有看唐泛他們一樣,面色木然地呆坐著,任憑廳堂內哭聲震天,人越聚越多。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以這樣一個結果而告終。

想想剛才鄭孫氏自戕的情景,唐泛忍不住嘆息一聲:“武安侯如今一個兒子死了,一個兒子充軍,連長媳也死了,年過半百,白發人送黑發人,也是悲哀!”

“他們一家自作孽而已,與人無尤。”隋總旗雖然不喜歡說話,可對方是唐泛,並不在他“懶得跟你說話”的對象範圍內。

從前他很瞧不起文官這種唏噓感嘆,總覺得虛偽之極,仗義每逢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說的就是那些假惺惺的兩面派文人,但是唐泛總歸是不同,他用實際行動令隋州改觀,比起順天府尹潘賓那種官場老油子,自然還是跟唐泛這種人打交道更加順心。

更重要的是,兩人一起辦過案,還建立了初步的交情,隋州對唐泛這種務實不務虛的實幹和才能還是比較欣賞的,讀書讀得好是一回事,做事做人也要能做好,這樣的人才是前途無量,而唐泛三者齊備,能夠跟這樣的人共事,自然不會是折磨。

聽了隋州的評語,唐泛又是一聲嘆息,沒有作聲。

鄭孫氏可憐嗎?可憐。

她一個嬌滴滴的世家女子,出身好,教養好,若是能夠嫁得一個好郎君,自然從此一生順遂,再沒有不如意的,可偏偏明珠暗投,嫁給了鄭誠這種有眼無珠的王八蛋,吃喝嫖賭樣樣不缺,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導致下半生全毀了。

她就算剛才沒有自殺,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武安侯府不會放過一個謀劃殺了自己丈夫的兒媳婦,一定會追究到底,而應城伯府那邊為了獨善其身,肯定也會舍棄這個侄女,所以鄭孫氏的自殺,實際上是一種不得已之下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