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老婦人已經足有六十來歲了,滿頭花白,她的年紀和體力明顯不足以支撐她快速地行走,但她仍然竭盡全力,腳下飛快,穿過重重院落,很快便氣喘籲籲,額頭冒汗。

“哎呀,崔嬤嬤,您這是打哪裏來,快擦擦汗罷!”山茶從裏頭掀了簾子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崔嬤嬤的狼狽,連忙從衣襟裏掏出帕子遞過去。

這崔嬤嬤是大少奶奶跟前一等一的紅人,跟著她一道陪嫁過來的,連她這個大丫鬟也得罪不起。

但崔嬤嬤卻仿佛沒有瞧見山茶的示好,直接就問:“大少奶奶起來了沒?”

山茶臉上有點掛不住,但仍笑道:“起來了,剛起來的,您有事的話,且容我進去稟報一聲!”

崔嬤嬤神色露出一點焦躁:“不必了,既然大少奶奶已經醒了,那我就直接進去!”

說罷也不等山茶說話,掀了簾子就進去。

山茶在後頭恨恨一跺腳,也跟了進去。

崔嬤嬤進了裏屋,便瞧見梳妝台前坐了個年輕婦人在攬鏡自照,身後一個小丫鬟,正捧著她的頭發慢慢地梳。

“大少奶奶!”崔嬤嬤急急地走過去,氣都未喘勻。

鄭孫氏回過頭,看到崔嬤嬤的樣子,有些訝異,隨即道:“山茶,芍藥,你們都先下去罷。”

兩名婢女雙雙應是,便都退了下去。

崔嬤嬤不是沒有看到山茶臨走前不甘心的眼神,但此時此刻她已經沒有心情去跟一個小丫鬟計較這些爭風吃醋的小事,見兩人離開,還特意走過去將門關上,這才完全不再自己掩飾自己焦急的模樣。

“少奶奶,馮清姿被他們抓走了!”

鄭孫氏拿著梳子的手一頓:“他們是誰?”

崔嬤嬤:“北鎮撫司的人!”

鄭孫氏沉吟不語。

崔嬤嬤急道:“您也知道,錦衣衛的手段最是厲害,也不知道會不會從她嘴裏撬出點什麽來,到時候可就糟糕了!”

鄭孫氏卻比她冷靜多了:“她被抓走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崔嬤嬤:“就在昨日。”

鄭孫氏想了一陣,道:“不要緊,馮氏並不知道她弟弟住在哪裏,盤問她也沒有用,就算馮氏承認跟我們的關系,沒有證據,我們是武安侯府的女眷,他們不可能隨便進來問話的。”

崔嬤嬤臉色雪白,沒有說話。

鄭孫氏從她的表情裏意識到不對,“崔嬤嬤,怎麽了?”

崔嬤嬤慢慢地開口:“大少奶奶,我,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擔心馮清文那邊有變,就特意繞了遠路,到那間宅子附近去瞅了一眼,不過您放心,我沒有靠近,更沒有進去過……”

鄭孫氏抿緊了唇,臉色也難看起來了:“以錦衣衛的能力,若是跟在你後面,就不難發現那個地方。”

崔嬤嬤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少奶奶,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自作主張,是我害了您呐!”

鄭孫氏嘆了口氣,將她扶起來:“起來罷,你也是一心一意為我著想,何錯之有?此事本該天衣無縫,誰知最後還是到了如此地步,想來也是我的報應!”

崔嬤嬤憤怒起來:“什麽報應!鄭誠那廝才真正是報應!你也是千嬌百寵的侯府千金,他如何敢這般對你!死得好,就算沒有你,那蕙娘鄭志不也要他的命!”

二人正在裏頭說著話,卻聽見大門忽而被急促地敲著。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山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崔嬤嬤連忙擦幹眼淚站起來,回頭喊:“什麽事!”

“侯爺派人過來,請大少奶奶過去,說有事相詢!”山茶道。

崔嬤嬤的臉色完全變了:“大少奶奶,侯爺是不是發現了……?”

相比之下,鄭孫氏倒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冷靜,她回轉過身,對著鏡子撫了撫發鬢,現在要為鄭誠服孝,所以屋裏人穿的都是孝服,打扮也都很素凈,但鄭孫氏卻從妝台上拿出一根寶石簪子簪到頭上,又問崔嬤嬤:“還齊整嗎?”

崔嬤嬤愣愣地瞧著她。

鄭孫氏微微一笑,似乎也並不在乎對方的答案,她站了起來,對崔嬤嬤說:“把門打開罷。”

崔嬤嬤回過神來,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不可以,您別去,別去!聽我說,這事兒就讓我一個人擔著,我跟他們說是我做的,您什麽都別說!”

鄭孫氏將她扶起來:“別說了,你就留在屋子裏,哪也別去,這事我來應付就好。”

前廳坐著幾個人。

武安侯夫人因為兒子的死傷心過度而病倒,至今沒能爬起來,也就沒能出現在這裏。

這次的事情,不僅僅是死了一個鄭誠,連帶武安侯最寵愛的兒子也都折在裏頭,武安侯府的名聲跟著一落千丈,鄭英雖然還沒倒下,可看上去像比之前老了十幾歲,一臉的滄桑疲憊。

對於唐泛和隋州的到來,武安侯的臉色難看之極,一連死了兩個兒子,他只希望事情能夠到此為止,不要再有什麽進一步的發展,但事與願違,唐泛和隋州還是找上門,而且指名要見鄭孫氏,武安侯就是傻瓜也不難聯想到這意味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