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誰也沒想到(第2/2頁)

“後來置的那棟我沒見過,會館我曉得,上下三層,加起來三十四間房,外頭是一圈鋪面。聽說英吉利租界的人越來越多,比咱們巴縣還繁榮,我估摸著會館一年下來能收不少房錢,那圈鋪面的租金一樣不會少。”

“錢呢,我只曉得那邊有咱家的產業,可到現在也沒見著一文錢!”

“應該是直接匯給四哥了吧,再說那邊有劉老爺盯著,誰敢貪嫂子您的錢。”

幺妹兒在京城呆久了,在巴縣呆著真不大習慣,竟笑問道:“嫂子,咱們不能去京城,因為去了會給四哥和柱子添亂,可去上海沒事啊,要不咱們去上海瞧瞧?”

潘二嚇一跳,不等琴兒開口就苦著臉問:“幺妹兒,你曉得上海在哪兒嗎,曉得上海離咱們巴縣有多遠嗎?”

“上海不就是江蘇嗎,再遠難不成還能比去京城遠!”

“雖不比去京城遠,但也差不了太多,而且這一路上不太平,真要是去的話要路過江西、安徽,可江西和安徽正在鬧賊匪,江寧就更不用說了,長毛把江寧當作他們的京城,已經盤踞了好幾年!”

琴兒也覺得太荒唐,連忙道:“幺妹兒就是隨口一說,你千萬別當真。”

“這我就放心了,嫂子,您先忙,我得去前頭瞧瞧,過幾天有一批鹽要運往武昌,我得去看看準備的咋樣。”

“辦差要緊,趕緊去吧。”

……

就在琴兒請潘長生幫著念家信之時,韓秀峰剛參加完驚心動魄的朝會,故作鎮定地跟文武各官一起走出宮門,徑直來到集賢院。

科場案總算查了個水落石出,可在如何處置主考官柏葰這件事上,卻把禮部、吏部、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給難住了。

因為柏葰只是“聽受”浦安和家人靳祥所托,取中了考生羅鴻繹,並沒有收條子,也沒有收羅鴻繹、浦安的銀錢,更沒有“交通”。

而“聽受囑托”一節,《欽定科場條例》中既無應如何處置的明文,亦無成例可循,按例只能“比照審議”。

柏葰出事前不管怎麽說也是官居一品的大學士兼軍機大臣,大清這麽多年還沒有殺宰輔的先例。何況科考通關節行賄賂,歷朝並不鮮見,尤其自嘉道之後,世風日下,場闈舞弊之風盛行,甚至在大庭廣眾之下都不以為諱。

正因為如此,鄭親王和怡親王並沒想過要趕盡殺絕,原本只是奏請將已革職的柏葰發配充苦差,永不敘用。

可皇上對科場積弊顯然早有整飭之意,不然也不會一案發就革柏葰的職,更不會接二連三降諭命鄭親王和怡親王等“詳加披攬,反復審定”。

幾次奏請被駁回,鄭親王和怡親王只能將柏葰的“聽受囑托”比照“交通囑托”定罪,而按《欽定科場條例》,賄賂通關者應從重治罪,考官通同作弊者一並治罪!

雍正元年,雍正爺又覆準“考官士子交通作弊一應采名受賄聽情關節中式者,審實將作弊之考官中式之舉子處斬,俱立決!”

換言之,要處柏葰斬立決!

而今天既是判決的日子,也是柏葰臨刑的日子,對殺不殺柏葰,皇上可能又有些猶豫,遍召群臣,上自親王,下自卿貳。甚至聲淚俱下地問,殺柏葰有無屈抑,可包括惠親王、鄭親王、怡親王和軍機大臣彭蘊章、文祥在內的所有能進大殿的人,全沉默不語。

皇上見群臣都不說話,痛心疾首地說了一句“情有可原,法難寬宥”,然後諭令將柏葰、浦安、李鶴齡、羅鴻繹和程庭桂之子程炳采等同案犯斬立決,並著戶部尚書肅順監斬!

韓秀峰只是正三品,只能站在外頭,裏頭的人都不說話,他更不好說啥。畢竟真要是按例,柏葰被處斬實在算不上有多冤。

可想到一個真宰相就這麽被推到菜市口處斬,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兒,在集賢院後頭的小院兒裏渾渾噩噩的也不曉得坐了多久,直到富貴的二兒子吉祥找過來,才意識太陽已落山,天已經黑了。

“四爺,聽外頭的人說,柏葰不但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甚至早讓家人收拾好了行李,打算旨意一到就赴回疆充當苦差,被押到菜市口還在喊冤,不光喊冤,還破口大罵肅順大人,罵鄭親王和怡親王。”

“何止他沒想到……”韓秀峰實在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站起身有氣無力地說:“走吧,今兒個不回南苑了,去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