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誰也沒想到

光陰如梭,一轉眼又過年了。

琴兒在娃他外公和費二爺的耳濡目染下,漸漸學會怎麽操持這個家。

去年夏天最熱的時候,同幺妹兒一起帶著娃回走馬鄉下伺奉婆婆和嬸娘,臘月裏又把婆婆和嬸娘接到城裏來一起過年,跟新任道台、府台、縣太爺夫人沒少走動,甚至帶著幺妹兒和潘二媳婦一起去江北拜望過幾次段夫人。

天天都有事,好像總在忙,可細想起來卻不曉得都忙了些啥。

有幺妹兒和潘二婆娘說說話,加上要帶仕暢仕路兩個娃,平日裏倒也不悶,只是一到晚上就不由地想念遠在京城的娃他爹。

盼星星盼月亮,沒盼到娃他爹回來,但總算盼到了娃他爹托票號捎回的家信。

娃他外公和費二爺一大早就帶著倆娃去龔老爺家吃酒了,她和幺妹兒都不識字,只能讓家人去前頭會館把潘二請來幫著念。

“之乎者也”的她和幺妹兒都聽不懂,潘二幹脆幫著翻譯成白話。

“四哥說天下不太平,兩江的長毛、安徽河南的撚匪和兩廣的會黨沒能剿滅也就罷了,朝中竟也接二連三出事。年前的順天鄉試有人舞弊,牽連了不少大人,連柏中堂都被革了職,究竟如何處置還沒塵埃落定。”

“不關他的事吧,他有沒有被牽連?”琴兒急切地問。

“嫂子,這您大可放心,四哥做事多謹慎,何況他是奉宸苑卿,又不是禮部的尚書、侍郎,更不是順天鄉試的同考官,跟他沒啥關系。”

潘二安慰了一句,接著道:“但已經牽連了那麽多人,接下來不曉得還會有多少人被牽連,所以這京官是越來越難做。”

幺妹兒禁不住問:“長生哥,照你這麽說,我四哥是不是打算辭官,打算回來?”

潘二看看書信,擡頭道:“四哥雖沒明說,不過能看出他早已萌生退意,我估摸著他之所以遲遲沒回來,只是沒找著合適機會。”

琴兒心想他一定是想她、想娃、想這個家了,忍不住問:“他還說啥了?”

“嫂子,四哥讓老夫人、段經承、費二爺和嬸娘保重身體,也讓你不要太過操勞,不要太緊張仕暢和仕路的學業,說有時候管太嚴只會適得其反。”潘二頓了頓,又說道:“四哥倒不是很擔心您和仕暢、仕路,只是有些擔心老家。”

“擔心大哥大嫂他們?”幺妹兒下意識問。

“四哥不光擔心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更擔心仕通仕達。四哥說韓家以前雖窮,雖總被人瞧不起,甚至被人欺負過,但不能因為他做上了官,又出了兩個童生就忘了本。

說做人不能為富不仁,更不能橫行鄉裏。還說今後別再買地了,說咱們巴縣山多地少,咱家多買幾畝地,別人家就會少幾畝地,沒了地人家咋活?”

“曉得了,以後不買。”琴兒連忙道。

“再就是鋪子也不要買太多,當鋪最好也不要開,說富不過三代,現在積攢再多的家業,也會有被揮霍一空的時候。與其把心思放在這上頭,不如讓娃們多讀些聖賢書,多教教娃們做人的道理,只要娃們明事理,將來就算考取不上功名,這日子也一定能過得下去。”

見幺妹兒欲言又止,潘二連忙看看信,接著道:“幺妹兒,四哥說你家柱子的差事辦得不錯,這苑丞再署理幾個月就能實授了。”

“長生哥,那我家柱子有沒有說啥時候回來?”

“他肯定聽四哥的,四哥啥時候回來,他自然啥時候回來。”潘二放下書信,又笑道:“不過大頭十有八九不會回來了。”

“為啥?”琴兒不解地問。

“一是大頭現如今能耐了,做上了禦前侍衛,成了皇上身邊的人,不是想辭官就能辭官的;二來翠花帶著娃回了泰州老家,據說在老家蓋了個大房子,他雖生在巴縣長在巴縣,可在巴縣卻連一個親戚也沒有,就算將來致仕也只會去泰州跟婆娘娃團聚,不會再回巴縣。”

“那他這不成倒插門了嗎?”幺妹兒嘀咕道。

“娃又不跟翠花姓,只要娃姓袁就不算倒插門。”潘二笑了笑,想想又說道:“大頭將來去泰州也好,至少咱們在江蘇還有個朋友,更別說泰州離上海要比咱們巴縣離上海近。”

琴兒糊塗了,下意識問:“泰州離上海近,跟咱們又有啥關系?”

“嫂子,您一定是忘了您家在上海也有產業,四川會館說是會館,其實是四哥的,後來鈺兒小姐又幫四哥在會館後來置了棟洋樓。我敢打賭,等四哥辭了官,不再像現在這般身不由己,一定會帶您和仕暢仕路去上海開開眼界,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

提起任鈺兒,琴兒心裏就變得有些酸溜溜的,沉默了一會兒,故作輕松地笑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也不曉得那宅子有多大,不曉得那洋樓究竟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