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時勢造英雄

重修過的重慶會館既氣派又雅致,在會館過年的人比去年多,連年前團拜宴和今晚元宵宴的酒菜都比去年好。可翰林院編修吉雲飛、刑部員外郎江昊軒和內閣中書何恒卻總覺缺點什麽,覺得這個年過的沒去年有意思。頭一次來京應試的舉人們興致倒是很高,邊吃酒邊吟詩作對,生怕被別人給比下去。

江北廳舉人劉山陽沒來,費二爺也沒來,去年在會館過年的舉人中只有榮昌縣舉人鮑淩雲和巴縣舉人任禾來了。

鮑淩雲風采依舊,任禾的變化卻很大。這才過去不到一年,像是老了十歲,不但不再鋒芒畢露,甚至變得少言寡語,也沒跟去年那樣住外面,而是跟其他舉人一樣住在會館。

正尋思他為啥有這麽大變化,吉雲飛突然問道:“千裏,始真咋沒來應試?”

鮑淩雲連忙放下筷子,苦著臉道:“吉老爺,您有所不知,他爹去世了,去年十一月一十七夜裏走的。”

“原來如此,這孝一守就要三年。”吉雲飛輕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鮑淩雲不想壞了吉雲飛的興致,急忙岔開話題:“吉老爺,聽說武昌城收復了?”

“向榮的奏報上是這麽說的,到底咋收復的卻只字未提,皇上已諭令張亮基和駱秉章兩位大人馳赴武昌辦理撫綏事宜。”

“賊匪呢?”

“奔下遊去了,向榮正率兵追剿呢,不過從這些天的京報邸鈔上看情勢不容樂觀。本應在九江一帶迎剿的兩江總督陸建瀛,竟藉口防堵江寧,委江西、安徽於不顧,以致總兵恩長陣亡。安徽巡撫蔣文慶望援不至,憤而六百裏加急彈劾。皇上大怒,明降諭旨,將陸建瀛革職,不過仍責令其辦理地方事務,以觀後效。”

“吉老爺,這麽說不但安徽江西危矣,江寧也危在旦夕!”

“江南兵力柔脆,又攤上陸建瀛這樣的貪生怕死之輩,我看江寧不是能否守住,而是能守幾天。”

會館人多耳雜,何恒覺得這些話傳出去不好。盡管對戰事同樣不樂觀,但還是故作輕松地說:“吉老爺,陸建瀛是貪生怕死,但江寧不只有他陸建瀛,還有江蘇巡撫楊文定楊大人,還有江寧將軍祥厚。皇上前天已準楊大人所奏,命江蘇藩司、揚州關、龍江關把稅銀解往江寧藩庫,用作防堵。”

“光有銀子有啥用。”

“不光有銀子,一樣有兵,楊大人所奏請的調兩千名山東兵馳援皇上也恩準了。再就是運河堵塞,漕糧都進不了京,那些漕船水手無事可做,而漕船水手又全是壯丁,皇上還讓軍機處權衡可否將那些漕船水手招募團練,以資禦侮。若無流弊,酌量辦理。”

何恒放下筷子,又說道:“為鼓舞士氣,皇上還恩準向榮等欽差大臣所奏,諭令追繳防堵賊匪的各欽差明定賞格,明定條款,遍行曉諭。如有斬獲首逆者,無論官弁軍民人等,必應加以钜萬重賞。”

“從逆者呢?”

“一樣賞,這份諭旨是我抄錄存档的,記的很清楚,皇上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朕斷不為遙制也’!”

吉雲飛大吃一驚,暗想這個先例一開,追繳和防堵太平賊匪的那些欽差大臣就有了選任文武官員之權,只要把要選任的文武官員名字保奏到吏部,朝廷不認也得認。

正不曉得該說點啥好,江昊軒突然道:“志行在揚州府為官,江寧危在旦夕,揚州離江寧那麽近,志行的處境豈不是很兇險。”

“揚州府大著呢,志行在揚州轄下的泰州,又不是在揚州城,應該沒啥事。”吉雲飛想想又說道:“太平賊匪雖攻陷過武昌,但湖北的大多州縣並沒陷落,錢俊臣都能大難不死躲過一劫,志行一定不會有事的。”

要不是吉雲飛提起錢俊臣,鮑淩雲都想不起有錢俊臣這個人,禁不住問:“吉老爺,錢老爺不是在湖北做布政司經歷嗎,照理說城破時應該也在武昌城內,他是咋躲過一劫的?”

“陸建瀛貪生怕死,向榮比陸建瀛也好不了多少,說是從廣西一路追剿到湖南,又從湖南一路追繳到湖北,我看是追而不剿,只曉得要錢、要糧、要援兵。武昌城被賊匪合圍前,錢俊臣正好奉命去為向榮籌集糧草,並不在武昌城內。”

“吉老爺,您是咋曉得的?”

“本來我也以為他在武昌失陷時殉國了,沒曾想竟在向榮的奏報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不但躲過一劫還升了官,這會兒應該正在武昌幫張亮基張大人和駱秉章駱大人辦理撫綏事宜。”

何恒也是頭一次聽說,忍不住問:“錢俊臣升官了,他現而今官居何職?”

“武昌失陷時死了那麽多官員,空出那麽多缺,不能沒人收拾殘局,向榮保舉他署理武昌府同知,由從五品變成了正五品。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還能升,做上知府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