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第2/4頁)

當天的晚些時候,當巴登再一次去工具棚時,他偶然發現維希涅夫斯基還在原地,即萊溫的屍體旁邊。

我知道維希涅夫斯基是在那兒等什麽。我從工具棚拿了所有我需要的東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今天早上我第一次去工具棚時就看到過的兩個小夥子[他後來指出這兩個人是耶日·勞丹斯基和凱諾夫斯基(Kainowski)]。我知道他們是去萊溫被殺的地方找維希涅夫斯基,他們還帶著另一個名叫赫什·卓耶夫維奇(Hersh Zdrojewicz)的已婚猶太人,他是一間機械廠的工廠主。我在1939年3月以前一直在那間工廠裏工作。他們用胳膊夾著他,血從他頭上汩汩流下,流到他的脖子和身上。卓耶夫維奇對我說:“救救我,巴登先生。”因為很害怕這些殺人犯,我回答他:“我什麽也幫不了你。”然後我就走了過去。

因此,在小鎮的另外一隅,勞丹斯基夥同維希涅夫斯基和凱諾夫斯基,用石頭砸死了萊溫和卓耶夫維奇;在高希茨基的房子前面,四名猶太人被其他人亂棍打死;在沃姆茲斯卡街(Łomżyńska Street)附近的池塘裏,“一個名叫瓦迪斯瓦夫·伍巴(Władysław Łuba)的人……溺死了兩個猶太鐵匠”;在另一處,切斯瓦夫·梅熱耶夫斯基(Czesław Mierzejewski)奸殺了瑞德·伊布拉姆(Judes Ibram);鎮上瑪拉梅德(melamed,猶太學校的教師)最小的女兒,美麗的吉特蕾·納多爾尼(Gitele Nadolny)——每個人都認識她,因為他們要在她家跟著她父親學習——被砍了頭,我們得知,那些劊子手後來還把她的頭顱踢來踢去;在廣場上,“多布若贊斯卡(Dobrzańska)問他們要水喝[那天是個炎熱的夏日],接著就暈倒了,他們不允許任何人幫她,她母親因為試圖拿水給她而被殺害;[與此同時]貝特卡·布若佐夫斯卡(Betka Brzozowska)和她懷裏的嬰兒一起被殺了。”猶太人一刻不停地遭受著毒打,而在同一時刻,他們的家也在被掠奪。

在多起獨立案件發生的同時,許多有組織的犯罪也在吞噬著猶太受害者,後者被成群地趕往墓地,成群地殺害。“他們把比較健康的男人趕到墓地,命令他們挖坑,等挖好之後,他們用各種方式殘殺猶太人,用鐵鍬打死一個,用小刀捅死一個,用棍子打死一個。”“斯坦尼斯瓦夫·歇拉瓦(Stanisław Szelawa)用鐵鍬打死了一個,還用匕首捅一個人的肚子。證人[即施姆爾·瓦瑟什塔因,我現在正在引用的就是他在猶太歷史委員會留下的證詞 ]當時躲藏在灌木叢中。他聽見了尖叫聲。他們在同一個地方殺死了28個男人,這28人是當時在場的猶太人中最強壯的。歇拉瓦帶走了一個猶太人,割掉了他的舌頭。接著就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那些劊子手越來越興奮,殺人的節奏也越來越快,越來越瘋狂。“我站在普若茲圖斯卡街(Przytulska Street)上,”一位名叫布羅尼斯沃娃·卡利諾夫斯卡(Bronisława Kalinowska)的老婦人說,“耶德瓦布內的居民耶日·勞丹斯基正沿著街狂奔,他說他已經殺了兩三個猶太人;他看上去非常緊張地跑走了。”

但人們很快就發現,用這麽“原始”的方法,一天之內肯定殺不光1500人。因此這些暴徒決定將所有的猶太人一次殺光——把他們一起燒死。幾天以前,在拉茲沃夫發生的對猶太人的集體迫害中,波蘭人也使用了同樣的手段。然而,因為某些原因,這個方案沒能提前實施,因為人們對實施地點意見不一。約瑟夫·赫紮諾夫斯基(Józef Chrzanowski)的話證明了這一點:“我到達廣場的時候,他們[索布塔和瓦西萊夫斯基]叫我把我的谷倉騰出來,用來當作燒死猶太人的場地。但我立即懇求他們不要用我的谷倉,後來他們同意了,只叫我幫他們把猶太人趕到布羅尼斯沃夫·斯萊辛斯基的谷倉裏去。”

這些劊子手下定決心要在奪取猶太受害者的生命之前,先羞辱他們一番。“我看見索布塔和瓦西萊夫斯基從人群中挑出了幾十名猶太人,命令他們做一些可笑的體操動作。”在猶太人踏上他們人生的最後一段路—從鎮中心廣場到他們的葬身之所谷倉——之前,索布塔及其同夥發起了一個“余興節目”。在蘇軍占據時期,他們曾在主廣場旁邊建造了一座列寧雕像。因此“一小群猶太人被帶往邊上的小廣場,去推倒列寧像。當雕像終於被打破,他們又命令這些猶太人將雕像碎塊放在一些木板上,拖著這些木板到處走。他們讓拉比走在最前面,手裏拿著一根木棍,上面掛著他的帽子。所有人都被迫一路高喊‘戰爭因我們而起,戰爭是為了我們’。包括這些拖著雕像的人在內,所有猶太人都被趕到了那個谷倉裏。谷倉被汽油淋透,接著被點燃。1500名猶太人就這樣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