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4/6頁)

武伯英笑笑,沒有明答。

徐亦覺心中有事坐不住,隔了一會兒就又過來了。見武伯英通過電話下棋,先在沙發上坐等。武伯英放下電話,把台歷直接翻到今天,徐亦覺看看他,揣測思想,沒揣測來,就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關於武漢戰事,關於西安天氣。他最後終於回到正題:“老武,葛壽芝是不是逼你,急著要結果?”

武伯英長嘆一聲:“是呀,蔣總裁問戴老板、徐老板要,兩個老板問葛主任要,我問誰去要?”

徐亦覺轉目一想,神秘道:“你想要,我可以給你一個。當然是個假結果,但肯定能蒙混過關。宣俠父之事剛發生時,蔣主任怕無法交代,吩咐我做個假案。於是我派丁一,去演了一出戲。戲排完了還沒演,上面就委派你出來徹查。弄得我們都糊塗了,也不敢公演出來。”

武伯英擰眉問:“還有這回事,怪不得丁一前段時間不在科裏,唱啥戲?”

徐亦覺得意一笑:“實在無人承擔,我是準備出頭的,給蔣主任解除煩憂。我派丁一帶著四個人,其中一個化裝成宣俠父,沿藍田古道押往武漢。走到商州,宣俠父掙脫看押,趁機逃脫。如果共產黨糾纏,就說他們把宣俠父藏了起來,無理取鬧。”

武伯英不禁大笑:“你呀你,光想嫁禍於人,卻未考慮欲蓋彌彰。”

徐亦覺極不好意思:“是呀,現在想想真是愚蠢。但蔣主任對我有知遇之恩,就算拼了前程也能行。話說回來實在不行,這個結果你倒可以用。只要你硬這樣說,認定這個結果,共產黨也沒辦法。”

武伯英撇嘴道:“我不用。”

徐亦覺深沉道:“這個破反專員有啥當頭,就算葛壽芝把你調到中統局,又有啥幹頭。撤職之後,恰有更好的機會,就任另一高職。”

武伯英冷笑問:“又是這話,你準備給我封個什麽官職?”

徐亦覺訕笑道:“我哪能封你喲,你比我級別都高。”

武伯英聽完取出一支煙點上,沒給他發煙。“你喜歡說大話,不要忘了,說大話雖不攤本,卻要負賠。”

徐亦覺遭受搶白不免冷臉問:“武伯英,你啥意思?”

武伯英臉更冷:“我啥意思,我怕魚肉你吃不下,魚刺把你喉嚨紮透了!”

“你先甭生氣,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徐亦覺被壓制住,受了氣就想反擊,“今天早上,我看送來的報告,發現個事你可能感興趣。前幾天八一三周年,民眾遊行示威,省立四中的師生也上街了。就四中的隊伍裏,出現了幾個羞辱領袖的橫幅,我們密捕了幾個人。根據交代基本查明,鼓動人就是郝連秀。”

武伯英心中一驚,探詢地看著他:“和我有啥關系?”

徐亦覺見他的反應得意道:“你甭拿著明白裝糊塗,郝連秀是沈蘭現在的老漢,他被赤化了,保不準沈蘭也被赤化了。你過氣了,現在信共產主義是流行,沈蘭趕時髦找了個紅老漢。他們突然從漢中回來,我就懷疑,看來是到西安參與行動來了。”

武伯英用生氣掩蓋心虛:“那你是想證明我也被赤化了?”

徐亦覺看出他心虛:“我沒這意思。”

武伯英繼續掩蓋心虛反問:“那你咋不抓呢?”

徐亦覺冷笑:“哼哼,這不算大魚,肉少刺多。你也知道,共產黨的地下人員,分為四類。第一類搞宣傳,第二類搞交通,第三類搞行動,第四類搞情報,從不兼容。郝連秀只能算第一類,充其量是蝦米,真正的大魚是第四類。魚大遊得深,難捕不咬鉤,抓一百個蝦米,也抵不過一條大魚。蝦米愛吃泥,就讓他吃,翻不起大浪。”

武伯英也冷笑:“你倒是有本事抓大魚,光看人家劉天章抓。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哪天我抓一個,算給你。也讓你臉上有光,莫叫人再笑話。”

徐亦覺知是空頭支票,假裝來了興致:“哎,真的,老武,我可相信你,說好了,一定。”

“但我有交換條件,你先給我把郝連秀抓了。”

“哈哈,老武,想不到你還是難以免俗。”徐亦覺看到了缸底沉沙,笑得莫測而滑稽,“男人都一樣,女人是衣服,就算洗舊摞補丁,還是舍不得讓別人打褙子。我不抓,他和你有奪妻之恨,和我無冤無仇。抓來讓你痛快,我背黑鍋,我圖啥?”

武伯英牙咬得咯吱響,表情慢慢變成了兇狠。

徐亦覺更加得意:“你想放下,卻放不下,何不順其自然。”

“誰說我放不下?”

“你還不是為了保護沈蘭?”徐亦覺搖頭認真道,“真不能抓,你不知道,我就是四中畢業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天地君親師。當年對我最好的老師,現在是四中校長。前面抓的四中人,我老師問我要,我準備今晚全部都放了,師親長幼這個人情我要顧。而且答應我老師,不再擴大追究範圍。剛說完這話,再抓郝連秀,言而無信,咋對得起啟蒙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