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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伯英明白結好之意,盛情難卻,伸手抓槍出來,掂了掂反復吃合手掌,眼裏露出興奮的光芒。“齊北曾經贈給我一把袖珍手槍,我替他幹了不少事情。總指揮的這把槍,我要幹些什麽才相當。”

“幫我查清宣俠父失蹤案,這是我私人的禮物,也是我私人的要求,並把真正的答案告訴我私人。”

武伯英轉頭看看警衛員,不想談論隱秘。“多謝總指揮。”

警衛員是親信中的親信,胡宗南不避諱:“我給你提供個消息,宣堯火失蹤那晚,蔣銘三給我打過電話。說宣又在催要物資和現金,他婉言拒絕了,聲明八路軍的軍需供給和我的部隊沒什麽兩樣。又說宣要親自來我的軍需倉庫和軍械倉庫檢查,看我有多少被服,多少槍彈,多少軍餉,讓我準備一下。我下令忙活了一晚上,迎接宣的檢查,第二天卻沒有來。我上午給蔣銘三打電話,他說昨晚就取消了這個行程。後來八辦的伍雲甫來找我,聲稱宣失蹤,我才知道為何取消。我有一個感覺,蔣銘三給我打電話時,宣就在他那裏。而且我發現,我第二天打電話的時候,蔣銘三似乎已經知道宣俠父失蹤了。而下午八辦才發現,傍晚才公布,這個細節,很不簡單。”

武伯英把玩著手槍,不知如何答復,也不知他是真對宣俠父動情,還是和蔣鼎文一樣,用模棱兩可的消息傾軋對方。看著胡宗南等待的表情,他把手槍放回盒子,表情帶著恭敬,語言帶著壓迫:“不簡單的消息很多,每個都夠我想上半天。你說的這個消息,答案在蔣銘三那裏。他說的那個消息,答案在你胡琴齋這裏。不知總指揮能否給我答案,像提供這個消息一樣知無不言?”

胡宗南聽出弦外之音,稍微緊張:“你問。”

“那我不妨明說,蔣銘三說,宣俠父那晚和你商談進一步合作之事,是否屬實?”

“哈哈,他似乎知道我要告他的狀,惡人先告狀。我知道他要陷害我,所以我才反擊之。”胡宗南幹笑一聲,笑容落在了尷尬上,張嘴略停,很快找到了最佳答案,“是的,談過,不是私自,而是總裁的意思。不過時間是前一晚,宣堯火找我有別的事,我順道說了這個意思。只是試探,開了個小頭,並非正式接洽。況且不是和我合作,是在冀西北和晉東北,八路軍與晉綏軍加大合作,消除雙方的相互戒備,全力以赴對付日軍。這件事太重大,太敏感,不適宜在武漢談,也不適宜在山西談。適合由我們兩個看似不太相幹,卻能代表雙方最高層的人,在西安來談。”

武伯英不論虛實,加重了恭敬式的壓迫:“那你為什麽要離開西安?據我所知,軍令部並沒有調你去信陽,你主動要求的。”

“笑話,你以為我怕你?部隊在信陽,統帥卻在西安,你聽說過這樣的大將沒有?武漢打成這樣,我不想隔岸觀火,主動請戰去前線,有我督戰一定能拿下信陽。”胡宗南擡右手“啪”地合上盒蓋,“我的槍,不是送給你這樣的人的。要不是你出身特情行,見你對軍事有所研究,我都有心讓你進入第一軍,換個師參謀長。沒想到你,渾身上下都透著招人厭的特務氣味。”

“總指揮鼻子很靈敏。”

“哼,戴笠就沒有這種味道。”

“卑職明白,你和戴老板的納好,非同一般。”

“你知道最好。”

“總指揮誤會我了,我重新出山,必須找一個靠山。我不想選蔣銘三,想是您。我實際是想洗脫你的罪名,若想洗脫,必須采取嫁禍之態,別人才覺得我沒有向著您。我已經給你嫁了禍,別人就不好再繼續嫁禍。可是這樣一來,反倒先被您誤解了,更別說受您贊同了。”

“洗脫我什麽罪名?”

“通共罪,暗殺罪,破壞抗日罪。”

武伯英右手挽著手槍盒,左手挎著子彈盒,手腕內扣過久,幾近肌肉痙攣。走到車邊,趁羅子春打開車門,他忙把兩個盒子放進後座,朝裏推推坐了進去。自己給了蔣鼎文威脅式的謙卑,給了胡宗南壓迫式的恭敬,給了伍雲甫洞悉式的冷漠,一天半就把西安城三個極點都招惹了。讓他們都很厭煩,但這厭煩沒到十分,自己也有點得意,但這得意卻只有一分。重新出山前兩天很成功,先把水攪渾,至於摸不摸得到魚,是後面的事情。追魚不易,蔣、胡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刺鲇,滑不滑秋,渾身是刺。但是有一點可以斷定,無論這兩人誰策劃了宣俠父失蹤,必然不會聯手,只是單方行動。而且必定派人執行,突破口就在蝦兵蟹將身上,如不敲敲邊鼓,蝦蟹都是吃泥長大的,根本不怕渾水,死活不會出洞。必須故意走走歧路,才有可能尋見大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