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5頁)

“準尉同志,如果他們遇到了伐木工人,又會怎麽樣呢?”

一開始,準尉沒弄明白——什麽伐木工人?在哪兒?……可現在是戰爭呀,森林裏渺無人煙,你們親眼看見的嘛。她們趕緊解釋,於是,軍運指揮員揣摩著。終於琢磨明白了。凡是部隊,不論什麽部隊,都有一定的駐守地區。固定的地界——周圍有友鄰部隊,各處有崗哨。可是伐木工人呢——他們在森林裏。他們可能按班組分散在各處,你到深山密林裏去找他們試試。德國鬼子會去搜尋他們嗎?哼,那可未必,這危險哪。稍有疏忽,那就完了:工人們會覺察出來,到有關部門去報告。所以,費盡心機也搞不清楚,森林裏藏著多少人,他們在什麽地方,他們之間怎麽聯系……

“哎,姑娘們,你們可真是我的一群小鷹!……”

後備陣地的後面有一條小河,水流雖淺,但潺潺有聲。對岸就是森林——這是一片濃密的白楊,暴風雨吹打得它東倒西歪,還有茂密的雲杉郁郁蔥蔥,幽暗重重。不出兩步,就是灌木形成的一堵綠色的天然墻,不僅肉眼無法看透,即使用任何型號的蔡司牌望遠鏡也看不清它的千變萬化,辨別不了密林深處的虛空究竟。費多特·葉夫格拉費奇就選定了這個地方來實行姑娘們的計劃。

他指定契特維爾達克和古爾維奇在最中心,讓德國鬼子迎面撞見。叫她們點上一堆堆篝火,搞得煙霧騰騰,還要大喊大叫,讓森林裏充滿回聲。還不能完全從灌木後面探頭露面,當然,也得讓人看見,卻又別讓人看得太清楚。他還命令她們脫掉靴子。什麽靴子、軍帽、還有皮帶等等——凡是軍人的服飾一概去掉。

從這兒的地形看來,德寇只能試著打左邊繞過這些篝火,因為右邊是面朝河心的峭壁,沒有合適的通道。可是為了確保萬一,他把奧夏寧娜派在那兒,給了同樣的任務:在那兒晃來晃去,大喊大叫,還要點起一堆篝火。而左翼,便由他自己和科梅麗珂娃擔任,此地毫無掩護。但是這裏可以注視整個河面,萬一德寇仍想強行通過,那麽他可以先撂倒他兩三個,爭取時間讓姑娘們四下跑散。

時間不多了。瓦斯科夫又派了一個加強哨,然後他跟奧夏寧娜還有科梅麗珂娃趕緊準備。趁她倆去抱枯枝點火,他就毫不隱藏地(就是要讓他們聽見,讓他們戒備!)揮動斧子砍樹。他選了一棵比較高大,砍起來聲音鏗鏘的樹,這一棵剛倒,馬上又跑去砍另一棵。汗水迷住了雙眼,蚊蚋叮得他難忍難熬,但是準尉氣喘籲籲地一個勁兒砍呀砍呀,直到古爾維奇從前沿的潛伏哨跑來。她老遠地就揮著手嚷嚷:

“來了,準尉同志!……”

“各就各位,”費多特·葉夫格拉費奇說,“各就各位,姑娘們!不過我堅決要求你們,千萬小心。只能在大樹後面露頭,可千萬別在灌木叢那兒,而且叫喊得越響越好……”

他的戰士們四下散開了。惟有古爾維奇和契特維爾達克還在小河這邊磨蹭。契特維爾達克解不開拴住樹皮鞋的繃帶,準尉走了過去:

“我抱你過去得了。”

“嗐,瞧您說的,準尉……”

“就這麽辦。水冷得像冰,你病還沒好。”

他打量一下,抱起這個紅軍戰士(小意思:超不過五十公斤)。她一只手摟著他的脖子,突然想起什麽,頓時臉漲得通紅。她連脖子都紅了:

“您就跟抱小孩子似的……”

準尉滿心想跟她開開玩笑——他抱的畢竟不是一根木頭嘛。可是嘴裏說的卻完全是另一碼事:

“到了那邊別老到潮濕的地方去跑。”

水快漫到膝蓋了——冰冷刺骨。古爾維奇撩起裙子,蹣跚地走在前面。兩只瘦腳小步朝前移動,搖晃著靴子保持平衡。突然往四周一瞧:

“嗬,這水啊——哎唷!……”

裙子立刻落了下去,下擺拖在水裏。軍運指揮員氣呼呼嚷了起來:

“撩起裙子!”

她站住了,莞爾一笑:

“這個命令嘛,操典上可沒有,費多特·葉夫格拉費奇……”

瞧瞧,她們還開玩笑呢!這使瓦斯科夫感到高興,而且科梅麗珂娃已經在自己的崗位上點燃了篝火,因此他的情緒頓時變好了,使勁大聲喊叫:

“來吧,姑娘們,打起精神來加油幹!……”

奧夏寧娜在遠處立刻響應:

“哎嗐!……伊凡·伊凡納奇,把大車趕來!……”

她們吵吵鬧鬧地推倒砍斷的樹木,大聲嚷嚷著,點燃篝火。準尉有時也吼兩嗓子,為的是讓人們聽見男子的聲音;可是更多的是坐在樹林裏,隱藏著,機警地盯著那邊的叢林。

好久看不出對方的動靜。他的戰士們早就嚷嚷累了,砍下的樹也早就被奧夏寧娜和科梅麗珂娃放倒了,太陽高高地升起在森林上空,照得小河亮堂堂的,但是那邊的叢林仍然紋絲不動,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