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環境

師部的環境,一切都是新的。師機關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地帶,這裏沒有部隊,只有機關。當了副師長的田遼沈多少有些不適應,他一直是個帶兵的人,從當排長開始,就一直沒有離開部隊,就像農民從沒有離開過土地一樣。師機關稱得上是真正的機關,每天是按時上下班,下了班你不走也沒處可去,只能呆在辦公樓裏。於是他只能在吹號時上班,吹號時下班。

楊佩佩因為丈夫工作的變動,她也順理成章地調到了師機關的門診部。門診部不是醫院,人也沒那麽多,只有幾個醫生和護士,看一些頭痛腦熱的病,如果有些急診或大病什麽的,還得去正規醫院。楊佩佩也是按時上下班。

到了機關後,工作環境變了,田村又小,家裏就請了個保姆。保姆是遠郊區人,前兩年丈夫死了,帶著一個九歲的孩子,一直沒有再找人家,就到城裏當保姆了,她自己的孩子讓家裏的老人帶著,十幾天回一次家看看孩子,早晨走,晚上再回來,工作得勤奮努力。保姆姓張,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因為生養過孩子,帶起田村來也是得心應手。

每天田遼沈和楊佩佩下班回來的時候,張保姆已經做好了飯菜,田遼沈和楊佩佩坐下來吃飯的時候,田村已經睡醒一覺,正是活躍的時候,咿咿呀呀的,顯得精力旺盛。田遼沈和楊佩佩就說:小張,一起吃飯吧。

小張是一個知道深淺的人,她說:你們吃,我再逗會兒孩子。

田遼沈和楊佩佩在吃飯的當口,小張就匯報孩子一天中的情況,無非是吃了幾次奶,排了幾次大小便等。楊佩佩一邊聽著,一邊交代著注意事項,小張表情認真地聽著。

楊佩佩一放下碗筷,就抱過田村。她一天都沒有抱過孩子了,田村看見她很興奮,又是笑又是扭身體的。楊佩佩的心瞬間就被融化了,孩子已經把她當成親人了。

小張一邊吃飯,一邊道:楊姐,孩子長得可真像你。

楊佩佩就笑一笑道:你再好好看看,不像他爸爸嗎?

小張就認真地看一眼田遼沈,田遼沈吃過飯正一邊剔牙,一邊看著報紙。

小張搖搖頭道:孩子還是長得像你,男孩都像媽媽,也許長大了才像爸爸。

楊佩佩就顯得很高興,用臉貼著孩子道:小村像媽媽,小村像媽媽。

這時,田遼沈也放下報紙,走過來,伸出手逗著孩子道:小村真的不像爸爸,我看看哪兒長得像媽媽。

說完,認真地看了眼楊佩佩,又看一眼田村,然後點點頭:嗯,小張有眼力,小村長得是像媽媽。

楊佩佩就偷偷地向丈夫吐了一下舌頭。

兩人自從來到師機關,心態已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了。在團裏的時候,許多人都知道這孩子是抱養的,不是他們親生的。那時他們心裏的滋味是說不清的,總感到不是那麽理直氣壯。現在的環境是新的,沒有人知道孩子是抱養的。在單位裏,有許多人沖田遼沈說:老田,你要孩子可太晚了,我那孩子都小學畢業了,你這是咋弄的?

田遼沈就笑。

在門診部裏,女人多一些,她們也打聽楊佩佩生孩子時的一些細節。

有人說:護士長,你都三十多歲了,生孩子就不怕?

楊佩佩就驕傲地說:怕啥?就生唄。

又有人說了:你這年齡可是高危產婦了。

楊佩佩又輕描淡寫地答:是嗎?

還有人說:你和田副師長咋不早點要孩子啊?

楊佩佩的臉就紅了,但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道:早要晚要都一樣,不就是個孩子嘛。

眾人就一起說:那是,那是。

這是剛開始的情形,因為新鮮才說一說,後來習慣了,也就沒人再說什麽了,仿佛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

偶爾,楊佩佩也會把孩子抱到門診部去,大都是孩子身體不舒服才有的情況,比如孩子拉肚子、感冒什麽的,眾人一邊看著孩子一邊說:護士長,你這孩子長得可真像你。

楊佩佩聽了,心裏美滋滋的。回到家裏,她偷偷地把自己和孩子關在屋裏,一邊看鏡子中的自己,一邊低頭看孩子。果然,找到了許多孩子和自己一致的地方,比如額頭、鼻子、下巴什麽的,她就笑了,這回笑得是理直氣壯。

晚上,田村自然和小張睡在一起,她還要為孩子喂一次奶,把兩次尿。

楊佩佩和田遼沈住在另外的一個房間裏,兩人都感到了輕松和愉快,一時間竟沒了睡意。

楊佩佩就說:你發現沒有,孩子還真長得有點像我呢。

你說這事怪了,是不是誰帶他多,他就像誰啊?

楊佩佩說:這就是緣分,老天注定的,要不然咱們怎麽就碰上了王桂香,她又一下子生了兩個?

田遼沈翻了個身:也不知他們一家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