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村的成長

是偶然,也是機遇,田遼沈和楊佩佩收養了王桂香的孩子,他們為孩子取名叫田村。他們為孩子取名時,感情極其復雜,他們想得到田村,卻又怕失去田村。

自從有了田村,兩個人一下子都變了,以前兩個人生活時,田遼沈人就像長在了部隊,晚上九點之前從沒回過家。楊佩佩也一樣長在醫院裏,她除值班外,有時還要替別人值班。醫院的護士都是女人,而且大都是拖家帶口的,家裏哪能沒點事兒?不管誰有事,她都主動替別人值班,下班一個人呆在家裏也沒意思。有時她一連值幾個夜班,白天回家時田遼沈已經去上班了,這樣一來,他們就好幾天也不見一面。

自從有了田村,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首先變化的是田遼沈,只要部隊一吹響下班的軍號,沒過多久,樓道裏就響起田遼沈急匆匆的腳步聲。孩子在哭,楊佩佩把孩子抱在懷裏,從這屋走到那屋,嘴裏哼著小調哄著孩子。

田遼沈還沒進屋,臉上的笑容已經綻開了,他不洗手,不洗臉,一定要先看一眼孩子。就算孩子在楊佩佩的懷裏咿呀地哭鬧,他看了也是那麽開心。他甚至想伸出手指,去逗弄一下孩子粉嫩的小臉,但被楊佩佩嚴厲地制止了。直到這時,田遼沈才如夢初醒,慌慌地去洗手洗臉。田遼沈不洗手洗臉的毛病,還是戰爭時期養成的。養成了,也就很難改了,以前兩人為田遼沈這種不講衛生的壞習慣沒少吵嘴。楊佩佩是護士出身,天生的有一種潔癖,兩人水火不容地吵過了鬧過了,田遼沈也只能記住兩天,兩天後,見一切又正常了,他轉臉就又忘了。於是一切依舊,然後是兩人再吵再鬧,反反復復,勢不兩立的樣子。但田村的到來,讓田遼沈徹底地改掉了不洗手的毛病,他不僅洗手,還洗臉,用香皂一次次搓他那張經歷了戰火硝煙的臉。他一回來,孩子就被他接管了,他抱孩子,楊佩佩做飯,他學著楊佩佩的樣子,把孩子平抱在懷裏,從這屋走到那屋,嘴裏哼著東北二人轉的調子。孩子笑了,他就伏下身,用那張老臉去貼孩子的小臉,紮弄得田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後,他就抱著孩子來到廚房,一邊看楊佩佩做飯,一邊沖孩子說:看看你媽,給咱們做啥好吃的了。

他這樣的話已經說得很順溜了,孩子剛來的時候,他不知如何稱謂孩子,爸爸媽媽這樣的字眼他感到陌生又別扭。隨著感情的深入,他爸爸長、孩子短地叫起來,倒顯得既親切又順口。

兩人吃飯的時候,田村已經睡著了,他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床上,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向飯桌走去。田遼沈吃飯的速度一直很快,就像搶占一塊高地,這是多年戰爭生活養成的習慣。以前楊佩佩曾多次說過他這種毛病,什麽吃飯快容易得胃病、消化不好什麽的。可自從有了孩子,田遼沈吃飯的速度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把湯湯水水往碗裏一倒,稀裏呼嚕地三兩口就解決了問題,害得楊佩佩也忙三火四的,仿佛她吃慢了,孩子就被田遼沈搶去了。她一邊嚼著飯,一邊沖田遼沈說:你吃那麽快幹什麽?又沒人跟你搶孩子。話雖然這麽說,但她還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田遼沈一放下碗,抹抹嘴,就又把孩子抱起來了。

楊佩佩就說:孩子睡得好好的,你抱他幹什麽?

田遼沈就嘻皮笑臉地說:抱著孩子我心裏踏實。

楊佩佩接下來也把飯吃得風風火火,然後又馬不停蹄地收拾碗筷,等她擦幹手,第一件事就是過來抱孩子。

楊佩佩說:行了,你都抱半天了,也該我抱一會兒了。

田遼沈不但不給,還背過身子,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你都抱一天了,我這才抱了一會兒。

說完兩人就在屋裏爭爭搶搶起來,最後還是田遼沈投降了,把孩子交給了楊佩佩。

晚上,孩子睡在他們中間,兩人一時無法入睡。自從有了田村,他們一直很興奮,睡覺也比平時少了,要是以往,田遼沈的腦袋只要一挨枕頭,不到一分鐘就鼾聲雷動。現在,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在黑夜裏骨碌碌地亂轉。他就感嘆:哎呀,有個孩子可真好,這是天意,是老天爺送給咱們這個孩子啊。

楊佩佩也說:你說這事真巧了,王桂香生孩子,偏偏讓咱們給碰上了,碰上了還不算,又趕巧生了雙胞胎,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看咱倆可憐,送個孩子給咱們呀?

這是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沒有毛主席,就沒有我,我也不會有你,更不會有這孩子。

一個小小的孩子,徹底改變了兩個人,有時他們都能在夢中笑醒,看著床上酣睡的孩子,仿佛還是不能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楊佩佩上班的時候,就把孩子抱到醫院去,有了田村後她就只上白班,不上夜班了,這也是醫院的規定。醫院裏有那麽多醫生、護士,他們輪番爭著抱孩子,孩子在成人的眼裏永遠都是新鮮、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