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燃燒的沖繩 三(第2/16頁)

惠特尼叫來了他的熟人,下令組織壹次夜襲。為了同日軍區別,美軍襲擊部隊兩臂均帶白色環標,臉上和刺刀上都塗了油彩,這壹招還是惠特尼從卡爾森突擊營那裏學來的。

本地時間九點,沖繩之夜降臨了。陰雲四合,細雨蒙蒙,天黑得象煤煙。突擊隊沿著被燒得光禿禿的小樹林向主峰爬去。以往,黑夜是日本人的天下,而今惠特尼發動夜襲,企圖以奇兵制勝。日軍的陣地沈寂著,只有零星的機槍聲和白天裏凝固汽油彈留下來的樹林余火。

突然,幾條九二式重機槍的火舌劈開雨夜。立刻聽到長長的痛苦的呻吟聲,有人從山坡上滾下來,帶動了山石。接著就是壹團團手榴彈的閃光和肉搏戰的廝打聲,英語日語的咒罵聲。然後,手榴彈和小包炸藥聲響成壹片,簡直分不出點來。

混戰了壹個多小時以後,主峰上騰起三枚紅色的照明火箭。惠特尼已經爬到半山上,他知道主峰表面陣地已經被占領了。壹小時以後,又有兩枚白色的信號彈透過雨簾,斜坡上響起壹片日語的“萬歲”聲。緊接著就是五○機槍的長時間射擊,美軍突擊隊死守住陣地。

壹夜裏,反復折騰了四次,等到天亮,日軍的兵力枯竭了,終於消聲匿跡。

在櫻桃紅色的朝霞中,壹面彈洞斑斑的星條旗飄揚在八重嶽主峰上。

惠特尼上校向謝潑德少將、蓋格少將和布克納爾中將發出電報:

在日軍堅固防守的八重嶽山區,有組織的抵抗已經停止了。

這壹天是四月二十日。壹天以後,伊江島也被步兵七十七師攻克。伊江戰鬥短促而激烈,其中制高點城山之戰,激烈程度與八重嶽相仿。連深受官兵們愛戴的美國記者歐內斯特·派爾先生也死在伊江島上。惠特尼讀過派爾先生的三本書:《派爾在英格蘭》、《這就是妳的戰爭》和《勇敢的人》。他非常欽佩這個普利茨獎金獲得者的文筆。派爾寫戰爭中的人情味,寫士兵的感情,簡直出神入化,無人能出其右。他采訪過不列顛之戰、北非登陸和諾曼底登陸,簡直成了普通士兵的代言人。這位四十五歲的印第安納州人到處向士兵采訪,與他們合影。他的最後壹張照片就是他在給七十七師的士兵遞煙。四月十八日,他和壹位連長乘吉普車前往陣地,被壹顆機槍子彈打中了太陽穴。

七十七師師長布魯斯少將概括了伊江島之戰:“這三天是我壹輩子打的最激烈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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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好,貝克。見到妳真高興。”

“嗨!查爾斯,我還當妳已經上了天國呢!”

惠特尼上校和奧勃萊恩上校緊緊擁抱在壹起,緊得幾乎勒斷對方的肋骨。自從瓜達爾卡納爾島上分手以後,他們就壹直沒見過面。’

瘦小的奧勃萊恩和當年在隆加岬的時候壹樣,軍裝上沾滿了泥漿,鼻子上貼著橡皮膏,蓬頭垢面,眼睛裏布滿血絲,胡子也很久沒刮了。

記得惠特尼初登瓜島的時候幹幹凈凈,這回在沖繩可大不如前了。軍裝被撕成條條,膝蓋、臂肘的地方全爛了。壹塊迫擊炮彈片打入他的右腿,和塔拉瓦負傷的那條腳正好對稱。惠特尼人顯得更瘦了,臉上的傷疤更突出了。但是他仍然生氣勃勃,眼睛放射著熱烈的光彩。

惠特尼和奧勃萊恩在沖繩相遇,代表了美國海軍陸戰隊在太平洋上經歷的艱苦而豪邁的裏程。陸戰隊的戰鬥和其他軍兵種的戰鬥匯和在壹起,贏得了這場世界大戰。作為這種團結的象征,在羅斯福海德公園葬禮中,棺木的四周圍著四堵方正的人墻:西點軍校學員、士兵、水兵和海軍陸戰隊員。他們系的綬帶上分別寫著:卡西諾(在意大利)、波斯灣、所羅門槽海、諾曼底、萊特灣、邁澤茲·埃爾·巴布(在突尼斯中部)、中途島、普洛耶什蒂、琉黃島和“駝峰”(指飛越喜馬拉雅山脈向中國戰區的空運)。

他們中間少了壹個人,他應該佩帶寫著“沖繩”的綬帶。

沖繩還沒有打下來,而且勝利遙遙無期。

惠特尼上校和奧勃萊恩上校沒有時間敘家常,他們只好匆匆說幾句,拍拍肩膀,互相在地圖上劃出自己戰線的範圍,不到五分鐘就分手了。沖繩南方戰線風雨如晦,局勢惡化,誰都不敢抱樂觀情緒。第七步兵師傷亡三分之壹以後,暫時撤出戰線。它空出來的位置迫使第二十七師東移。在二十七師的戰線上,壹下子投入了兩個精銳的海軍陸戰師:壹師和六師。現在,不存在誰打仗誰休整了。壹切行動的目的,就是攻下整個沖繩島。

面對著美軍的日軍防線,從西海岸到東海岸共長十公裏,大部分都是海拔標高不大的小山丘,上面長滿了松樹、絲柏、杉樹、灌木和蒿草,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防禦工事。實際上,山丘下面地道縱橫、蓋溝交錯、有的坑道深達二三十米,任何炮彈也揭不開它的頂蓋。日軍已經摸熟了美軍的戰術,他們修了良好的防炮洞,毫不在乎美軍鋪天蓋地的炮擊。由於雙方距離太近,艦炮也發揮不出威力來。等美軍發起沖鋒,隱蔽在坑道中的各種口徑火炮都推出來,按事先精確測定的距離實施毀滅性的射擊,往往把陣地前沿打成壹片火海。每次攻擊幾乎都重復同壹個步驟,美軍的炮火傷不著敵人,敵人的炮火卻屠殺著美國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