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塔拉瓦環礁(第3/45頁)

有一點是肯定的:他用鮮血在卡納爾換來的經驗都用不上,因為塔拉瓦是珊瑚島,它上面沒有雨林和溪流,沒有沼澤和山崗,沒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和動物,只有一點和卡納爾相同,就是那裏也有一個重要的機場。

惠特尼看著作戰計劃上的海圖,吉爾伯特群島在日期變更線和赤道的交點附近。他十指合攏,擱在腦後。一會兒,他眯上眼睛,想象著:

一個珊瑚環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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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蟲是低等的腔腸動物,體形象只口袋。邊上有許多花瓣狀的觸手。每逢漲潮或夜間,它能變幻出鮮艷的色彩,用觸手獵殺浮遊生物。人對珊瑚有錯覺,以為它們總是樹枝狀的鹿角珊瑚、美麗的玫瑰珊瑚或蓮花珊瑚。其實,最多的卻是毫不起眼的灰色造礁珊瑚。它們在溫暖的淺海裏嬌生慣養,生長繁殖迅速,分泌出石灰質,構成自己的鎧甲。一代代珊瑚的骨骼疊成了巨大的金字塔。日積月累,歷經千萬年,它們幾乎布滿了熱帶海洋。如果它們不那麽嚴格地挑剔環境,這群不到一厘米長的小家夥也許會填平滄海。

珊瑚環礁很少是真正的“圓環”,多是圈形的礁體,什麽形狀的都有。太平洋上的環礁都有一個大致相似的歷史:一個小島,四周長滿珊瑚礁,包圍島子的礁區叫礁盤。後來地殼變動,島子沉入海中,珊瑚上長,礁盤漸漸出水,就形成了環礁。沒入海中的島子頂部變成一個鹹水湖,往往是天然良港。海浪打碎了脆弱的珊瑚礁,漸漸把它們磨成灰白色的珊瑚沙,因而珊瑚島頂部平坦,略加修理,就是飛機場。為越過礁盤,陸戰隊吃盡了苦頭;為爭奪礁湖港和珊瑚島機場,美軍和日軍流夠了血。

柴崎惠次海軍少將走在滾燙的沙灘上,珊瑚沙灰蒙蒙的,反射出刺目的陽光,他戴著一副墨鏡。矮小的柴崎精明強悍,所有的關節都帶著沖勁。他是仙台人,仙台人往往能說又能幹。他用正步來測量自己的領地——貝蒂歐島。它的輪廓象一只挺胸的海馬,又象一只棲息的大鳥,最長的一條邊是鳥背,朝著海洋方向,長三千四百二十米,最寬的是帶嘴的鳥頭和鳥腹,寬一千六百零五米;鳥脖子比較細,鳥尾巴部分最細。他上島那天就看中了它,在島上築起了飛機場。

從空中看塔拉瓦環礁,它大約呈三角形。東邊長十八海裏,南邊長十二海裏,每邊都排列著一串狹長的珊瑚島,共約有二十幾個。塔拉瓦西邊長十八海裏,是一排堡礁和暗沙,在低潮時才出水。一道白色的碎浪在西邊翻滾,航海者知道下面有可怕的礁脈。貝蒂歐島是塔拉瓦環礁南邊上的島子,位置在盡西頭。由於它各方面條件合適,就成了機場島。所有的日軍重兵都駐紮在貝蒂歐島上,以保衛塔拉瓦唯一的機場。從軍事角度看,塔拉瓦的象征是貝蒂歐島。

柴崎從來就認為:貝蒂歐就是塔拉瓦。

柴崎五十二歲;父親是個做小買賣的生意人。他有正規的軍校學歷和資歷:廣島幼年學校、士官學校和陸大。他升遷慢,吃虧在個子矮和沒有裙帶。這都怪他過急地討了個小地主的女兒,而沒有娶關東一帶的大家閨秀。所以,他潛意識地要拼命努力,要出人頭地。

許多朝鮮苦役在沙灘上忙碌。他們沉默、疲倦、表情呆板,全身光裸,只穿褲衩,如一群蠕動的牲口。他們把一個個三腳架打入沙灘和淺水處的礁盤。那些椰木三腳架用騎馬釘和鐵絲固定,高一米半到兩米,宛如一個個低矮的金字塔,專門用來防止登陸艇沖灘。一艘油漆斑剝的拖輪鳴叫著,把駁船拽到礁盤區,倒下粗糙的混凝土三角錐,制造人工暗礁。幾個日本兵脫光了上衣,大聲吆喝,監督朝鮮勞工幹活。

貝蒂歐腹地,有一個三條跑道的機場。三條跑道圍成三角形,主跑道順著鳥的頭尾方向。除了跑道之外,所有的地方都被掘開了,像密密麻麻的土撥鼠洞。施工的人們忙碌得如同蜂巢中的工蜂。大部份防禦工事正在收尾。蓋溝覆上椰子木和波紋鐵皮,再推上沙子。地堡和暗火力點都用鋼軌、鋼板和椰木蓋頂。地堡之間構成交叉火力互相支援。輕機槍和九三式重機槍安放在槍座上。每隔幾個機槍巢就設一門步兵炮。關鍵地點的地窩中隱蔽了坦克。跑道四周有高射炮。一百多挺12.7毫米高射機槍也可以改打平射。海灘上布滿了地雷。每三百米海岸有一門海岸炮,那些八英寸口徑的英國維克斯大炮是從新加坡要塞搬來的戰利品。整個工程,嚴格按設計圖紙施工,一絲不苟,稍有偏差,推倒重來。柴崎領會了軍校中德國教官麥克爾倡導的普魯士精神的內核,他不是在修工事,而象在建築一個大歌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