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漫長投降的開端(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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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上午,海軍上將馮·弗雷德堡在三名軍官的陪同下,被帶到了蒙哥馬利的指揮部。指揮部設在呂訥堡石楠草原,位於漢堡東南約三十英裏處。蒙哥馬利從一輛房車裏鉆了出來,這就是他過去幾年來的家。他大步走向他們,開口問道:“這些是什麽人?他們要幹什麽?”

弗雷德堡在飄揚的英國國旗下宣讀了凱特爾發來的一封信。信中,他提出率北部的全部德軍投降,其中包括那些正在與紅軍作戰的部隊。蒙哥馬利輕快地答道,後者應該向俄國人投降:“當然,如果有德軍士兵舉著手向我走過來,他們自然就是我的俘虜了。”

向那些“野蠻的俄國人”投降是難以想象的,弗雷德堡說。蒙哥馬利答道,在開始戰爭之前,尤其是在1941年6月進攻俄國之前,德國人就應該考慮到這一切。

弗雷德堡最後問道,難道不能做一些安排,允許他們大部分的部隊和百姓逃到西線來嗎?蒙哥馬利拒絕了。他要求在德國北部、荷蘭(2)、弗裏斯蘭省以及弗裏西亞群島、黑爾戈蘭、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和丹麥的德國部隊全部投降。

“我無權做出決定,但我確定海軍元帥鄧尼茨會接受這一條件。”弗雷德堡答道。接著,他再次提出了難民問題。

蒙哥馬利說,他“不是一個殘忍的人”,但他拒絕討論這個問題,德國人必須無條件投降,“如果你拒絕的話,我就繼續戰鬥。”

心煩意亂的弗雷德堡請求允許他回去見鄧尼茨,向他轉達蒙哥馬利提出的條件。

3

最早進入柏林的美國人是兩個平民:約翰·格羅思,戰地畫家兼《美國退伍軍人》雜志的記者,以及《紐約先驅論壇報》的西摩·弗雷丁。他們沒有得到美方和蘇方的許可,自己設法來到了德國首都;一吉普車的美軍攝影記者緊隨在他們身後。午飯後,會講意第緒語(3)的弗雷丁說服了一名蘇軍上尉,允許他們繼續向市中心前進。冒著“惡心的黃色大雨”,他們從名存實亡的滕珀爾霍夫機場旁駛過。白色的辦公大樓已經被煙熏黑了,幾十架被炸爛的飛機躺在彈坑累累的停機場上。

墻上遍布用石灰水草草刷上的納粹標語:“狼人(4)萬歲!”“跟著我們的元首走向勝利!”而俄國宣傳員們則到處用漂亮的字體還以同一句話:“希特勒們來了又走,但德國人民與德國這個國家要繼續生存。——斯大林。”

當這兩輛美國吉普車駛上柏林大街,駛近布呂歇廣場時,紅軍戰士們熱烈歡呼起來。勃呂徹爾廣場已經變成了一個垃圾場,裏面全是變了形的坦克,上面還“粘著一些已被燒焦的屍體”。廣場上堆滿了德軍扔掉的裝備——襪子、內衣、槍支、炮彈和地雷。每一堆瓦礫都散發著死屍的惡臭。

吉普車繞過一個個彈坑緩緩開到了威廉大街。在房屋燃燒的火光映襯下,一堆堆的廢墟就好像一堆“碎餅幹”。他們聽見遠處傳來了隆隆的炮聲,而在略近一些的地方,清脆的機槍聲聽起來像是打字機在打字。

在格羅思眼裏,威廉廣場像極了羅克福奶酪。在他左邊,幾面燒焦的墻壁中間包圍著一個巨大的瓦礫堆——帝國總理府。在東面的墻上,高高地掛著一張斯大林的巨幅黑白照片,俯瞰著廣場上的彈坑。而南面的墻上則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幅希特勒的油畫像。廢墟上空到處飄揚著鮮紅的蘇聯國旗,在蒙蒙的細雨中,看上去好像變成了深紫色。

美國人把車停下,開始仔細地檢查廢墟。弗雷丁在總理府四周閑逛,想找到希特勒的屍體。但是,要想把這一堆瓦礫全部挖走,需要一隊推土機工作一整個星期。

美國人重新坐上吉普車,沿著菩提樹下大街向前駛去。眼前是一片冒著煙的廢墟,猶如一幅巨大的灰色全景圖。前方,紅軍戰士正大批地穿過勃蘭登堡門,去消滅蒂爾加藤公園裏最後一股頑抗的德國部隊。唯一的亮色是勃蘭登堡門上方那排鮮紅的旗幟。大門頂上那輛象征勝利的戰車已經扭作一團,難以辨認。拉車的四匹馬中有三匹都被炮火掀倒了。左邊,阿德隆飯店已被洗劫一空,上層的一扇窗戶裏掛出了一面巨大的紅十字會旗幟,給這一帶塗上了唯一的一抹白色。

格羅思翻過門柱之間的路障,跟在俄國人後面進入了蒂爾加藤公園。裏面的景象讓他想起了去年的許特根森林戰役(5),倒下的樹幹像“散落的火柴棍”一樣鋪在散兵坑和狹長的散兵壕上。他躲在一堵已被炸塌的墻壁後面,看著蘇聯人沖進了煙霧之中。

三點過幾分,一種可怕的寂靜籠罩了公園。突然,一陣狂喜的歡呼聲響了起來。一個倒在汙泥之中的俄國軍官看向格羅思,微笑著說:“柏林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