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漫長投降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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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在波羅的海的行動已經搶占了俄國人的先機。而顯而易見的是,與紅軍的會師指日可待。馬修·李奇微的第五十八空降軍借給了蒙哥馬利,去參加德國北部的戰役;他指示美國第七裝甲師向前探索,並定時與指揮部進行聯系。

第八十七騎兵偵察中隊的A.諾爾頓中尉被選來帶領這支部隊。他最近剛從西點軍校畢業。上司告訴他:“有謠言說,俄國人目前駐紮在東邊某地——距我軍駐地五十英裏到一百英裏。”諾爾頓要給蘇聯指揮官帶去幾瓶三星的軒尼詩酒,並說服其回到美軍的防線。

5月2日傍晚,諾爾頓帶領九十人,分乘十一輛裝甲車和大約二十輛吉普車,穿過他們自己的防線,朝東北方向駛去。這支小特遣部隊如同一支大軍的先頭部隊一般勇敢地撲上了大路。駛出幾英裏之後,他們就開始陸續遇到一些吃驚的德國士兵。這些士兵急著投降,扔掉手中的武器,主動成了盟軍的俘虜。

諾爾頓的部隊進入了帕希姆——位於敵人防線後面二十英裏處——他們更像是解放者,而非征服者。德國憲兵已經清空了主街,人行道上擠著六排歡呼的士兵和市民,他們以為諾爾頓一行是要去東邊參加反對布爾什維主義的戰鬥。(1)

夜幕降臨時,美國人又往東走了九英裏,來到了呂布茨,這裏已經超出了無線電聯系的範圍。諾爾頓在一個大啤酒館裏設立了指揮所,一時威震四方,一夜之間,共有大約二十萬德軍前來投降。第二天一大早,他讓兩名德國軍官坐在他裝甲車的前座上,然後繼續向東趕路,去與俄國人會師。“現在,先生們,”他對兩個德國人說,“如果我的車碾上了地雷,那麽你們和車子裏的所有人一樣,都會立刻死去,甚至死得更快一些。”

小心翼翼地在雷區走了十五英裏之後,他們接近了雷彭廷鎮。“那是我們的炮兵部隊!”一個德國人指向前方一支長長的隊伍,其中有馬匹、車輛,以及徒步行軍的戰士們。

諾爾頓把他的望遠鏡遞給這個德國人:“你再看看,霍普特曼先生,然後告訴我,德國軍隊什麽時候開始有戴著皮高帽的哥薩克騎兵了?”

這支部隊遠遠超出了諾爾頓的想象。這是一個難以駕馭的大雜燴,包括農場裏的四輪馬車、俄式敞篷四輪車、破舊生銹的軍事車輛、公共汽車、送貨卡車、自行車和摩托車。四輪馬車上坐滿了婦女和孩子;牲口群在隊伍一側的田野裏小跑著。諾爾頓心想,這簡直是一支遊牧民族的車隊。俄國人高聲叫了起來,向美國人揮著手。

一輛套著兩匹馬的四輪馬車駛近了,上面坐著一男一女。在諾爾頓看來,他們似乎都是農民。然而,駕車的是負責指揮這支部隊的上校,而女人則是個健壯的護士。

上校和諾爾頓互相握了握手,接著拍拍彼此的後背,叫道:“同志!”“我們是美國人!”他們各自在對方的地圖上簽了名,隨後,諾爾頓遞給上校一瓶三星的軒尼詩酒。

俄國戰士們已經向美國的裝甲車蜂擁而去。他們校了校大炮,打開頂蓋,然後又關上,還用無線電互相通話。諾爾頓覺得,他們好像小學生在參觀軍事展覽。一名戰士不小心絆倒在一挺機槍上,走火的子彈在上校身邊擊起一團塵土。他的部下爆發出一陣大笑,互相捶打著彼此的後背。

上校專橫地用一根手指指向一座大房子。幾個哥薩克人飛奔過去,破門而入。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傳來,然後是木頭折斷的聲音,接著又傳來幾聲尖叫。兩個上了年紀的德國人向前門開了槍。一個哥薩克人拎著一個孩子的褲子後襠走了出來,把他扔在了一道樹籬上。上校轉向諾爾頓,邀請他進入自己的新指揮所。

和往常一樣,他們頻頻為斯大林、杜魯門、丘吉爾,以及任何他們能想起來的人和事幹杯。就在正午之前,師指揮官到了。他告訴諾爾頓,當晚他將在去帕希姆途中的一個教堂會見美軍指揮官。

諾爾頓注意到一名醉醺醺的俄國特遣部隊指揮官踉蹌著從屋裏走了出來,向幾個正在仔細研讀筆記本的年輕軍官走去。他胡亂地用手指著一張地圖,嘴裏嘟噥著什麽。年輕軍官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好脾氣地順從了。他們合上筆記本,高聲下了幾句命令。數千名戰士齊聲應和,簡直如同一陣怒吼。接著,他們開始亂哄哄地向西面跑去,並且像墨西哥革命黨人一樣邊跑邊朝天放槍。

離開雷彭廷時,諾爾頓回頭看向自己的一輛裝甲車。只見一名俄國少校正從二炮手的位置探出身來。他手臂上搭著一條毛巾,醉醺醺地狂笑著,身子左搖右晃。然後,他開始用一把老式的剃須刀給炮手刮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