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們度過了美妙的一天”(第5/8頁)

頭頂上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轟鳴。米勒擡頭看去,一群B-24“解放者”號正以不可思議的大膽擦過樹梢,運來了第一批醫藥和軍火補給。它們離得太近了,米勒可以看到飛行員們堅毅果斷的臉;這一景象讓他激動不已。地面上的人一邊歡呼一邊揮動著手臂。米勒為自己是一個美國人而感到高興。

這些大膽的“解放者”號中,有一架著火了,接著是另一架,又有一架。給養品被裝在四英尺長的鋼制圓筒裏,系在降落傘上,大串大串地飄了下來。有一個圓筒脫開了降落傘,像一顆炸彈一樣朝米勒沖了下來,深深地陷進了他腳邊松軟的泥土裏。米勒記得,在這次戰爭中,這是與死神最為接近的一次。

過了一會兒,第五一三團的指揮官詹姆斯·庫茨上校帶著一小撮人跑了過來。“我希望您帶上您的部隊從這裏向南進攻!”他氣喘籲籲地大聲對米勒說,並用手指向一片開闊地帶。德國的機槍正零星地從那個方向打過來,所有的人立即臥倒在地。

小個子上校站起身來。“跟我來!”他大聲喊道。沒有一個人動彈。很少罵人的米勒發火了。“他媽的!”他喊道,“動起來!”他前前後後地跑著,扯著嗓子反復叫喊同樣的話。兩個人不情願地蹲了起來,似乎有點尷尬,然後,便猶猶豫豫地開始前進。接著,更多的人跟了上來。最後,所有的人都開始前進了。當德國人看到米勒和他的手下冒著槍林彈雨徑直向他們沖來時,立即轉身四散而逃。

十點二十分,第三支美國空投部隊——用滑翔機運輸的第一九四步兵團——接近了他們的目標:伊塞爾運河大橋。

“它挺不了多久了。”一名中士告訴美聯社記者霍華德·科恩。兩人握了握手,互祝好運。科恩全神貫注地盯著飛行員,等著看他推動控制杆,放開滑翔機。

“下降!”駕駛員喊道。

當笨拙的滑翔機急劇地開始向下俯沖時,那名中士說道:“現在應該禱告了。”

科恩想到,自從起飛以來,大家一直在禱告。滑翔機穿過了一大團氣味刺鼻的煙雲。科恩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座烈火熊熊的樓房之中。下方,幾十架滑翔機橫七豎八地停在那裏。突然,大地仿佛正朝他迎面沖來。在一陣碎裂聲中,他們撞到了一堵籬笆上,繼而又彈起來,越過了一道山谷。然後,機翼的頂端刮到了另一堵籬笆,接著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寂靜。他們在一片牧場上——安然無恙。他爬出滑翔機,四下張望著。

科恩驚奇地看到一個個的小洞在他周圍的草地上跳著舞——子彈!他滾進一條淺淺的溝渠,這條溝渠並不深,裏面全是紅色的泥水。感覺不錯,於是,他便待在了那裏。一架滑翔機在他的頭頂直沖下來,碰到了附近一棵樹的樹梢,然後便和一百碼開外一架安全降落的滑翔機撞到了一起。科恩躡手躡腳地爬出溝渠,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射擊已經結束了——至少是現在。他默默祈禱感恩。他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坐滑翔機了。

許多滑翔機都像火柴盒一樣碎裂開來,上面的人非死即殘。其中有幾架是被敵人擊落的。不過,至少第一九四步兵團還是在預定的區域降落了,而且很好地集結了起來。對他們來說,一切都在按計劃進展,這在戰鬥中很少發生。就在他們集合起來向伊塞爾運河進發,準備奪取河上的橋梁時,大炮也都重新裝配好了。

從他們那有利的位置,丘吉爾和布魯克清楚地看到了頭頂徑直飛過的機群,不過,傘兵還沒開始往下跳,這些飛機就消失在了煙霧之中。過了一會兒,運輸機又魚貫而返,機艙門大開著,開傘索飄舞在後面。

快到中午的時候,丘吉爾和布魯克坐上裝甲車,被載到了往北十英裏處靠近卡爾卡的一片高地上。他們要在那裏觀看蘇格蘭第五十一師過河。他們的向導切瓦斯收到了蒙哥馬利的命令:“下午茶之後,你才可以離開這些人——要確保沒有一個人被打死。”但是,剛吃過午飯,首相便提出了一個魯莽的要求:他想渡過萊茵河。切瓦斯擔心地同丘吉爾的副官湯普森司令商量;湯普森建議他去向蒙哥馬利請示。

當晚,興致不錯的布魯克在他的日記裏記錄道:

這時,溫斯頓有點難纏了;他想插手搶渡萊茵河的事兒,我們很難阻止他。不過,最後他表現得不錯。我們乘裝甲車回到了停放我們自己汽車的地方,又從那裏回到了司令部。首相早就困了,立刻就去睡了;在我們返回的途中,他幾乎一直在睡,一點點地滑到了我的膝蓋上。

晚飯時,丘吉爾的情緒非常好,甚至還給蒙哥馬利和其他人講起了梅特林克所著的《蜜蜂的生活》一書中的精彩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