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戰的主要特征[1](第3/6頁)

陸地的戰爭分為兩個時期:第一時期是從戰爭開始到馬恩河之戰,第二時期是從逐步建立綿亙的戰線直到戰爭結束。第一時期比第二時期持續的時間短,它只是一個調整時期,外表看起來和以前的戰爭幾乎相似。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它是一場運動戰,每次的交戰都不會取得決定性結局,只是導致形成了綿亙的戰線,成為一戰的最主要形式而已。

從經典的觀點看,德國的戰爭策劃在戰略上是無懈可擊的。這使人們想起了拿破侖,他是建立在著名的內線機動之上的,把自己置於中央位置,利用自身的優勢,依次打擊周圍的敵人。當然,為了成功,必須在其他敵人圍攻自己之前果斷地擊敗其中一個,否則他將被重重包圍,陷入困境。對德國來講,他們必須在俄國人全部出擊前打敗法國的陸軍,因此他們以自己強大、無懈可擊的軍隊,對法國人發動了一場迅速而堅決的進攻。為了盡快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他們避開了正面進攻而只進攻它的左翼。雖然這樣做必須經過比利時,但是他們也毫不猶豫,因為戰略需要如此。雖然他們知道冒犯比利時會促使英國參戰,但他們希望英國的陸軍並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通過法國左翼迅速到達它的首都巴黎,由此獲得的戰略成果被認為超過了比利時和英國的參戰。一旦打退了法國的陸軍,他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去進攻俄國人及可能參戰的英國人。因此,德國的總參謀部並沒有完全認清形勢,把戰爭看成了傳統戰場上的棋局,執行了它的經典計劃,使英國用全部力量投入了對德國的戰爭。德國政府跟隨總參謀部之後,宣布條約作廢。

信奉相同理論的法國總參謀部的戰爭計劃也是天真和急躁的,沒有考慮到敵人的作戰計劃及其兵力規模。很難找出比法國更簡單的戰略了,它可歸納為幾個字:“前進,相信勝利!”在經驗豐富的19世紀,就沒有人會把國家的安全寄托在這種簡單天真的理論之上了。法軍總參謀部無疑具有高度的愛國主義,但他們卻守著老一套不肯前進,受一種貌似神秘的信仰影響而脫離現實,這種狀態直到被事實嚴厲沖擊至失敗為止,空談愛國和沒有準備的行動就是法國天真的計劃。

事實上,比利時到瑞士的整條邊界都駐有法國軍隊,在中後方有一支後備隊,負責在敵人有任何動作時突擊並打倒它。法軍在部署完成之後,計劃用全部武力從兩翼同時發動進攻。法軍總參謀部雖然意識到德國意圖突擊它的左翼,但它對可能發生的狀況考慮不周。法軍的打算不過是當德軍通過比利時時,自己的左翼向西北方延伸而已。

法軍的進攻能力在戰爭開始幾次無關緊要的交戰中就消耗掉了,德國的右翼軍隊攻破了沒有優勢的法軍的對抗。9月2日,法軍總參謀部下令後退100公裏,當時的陸軍部長亞歷山大·米爾朗甚至要求宣布巴黎為不設防城市。法蘭西的命運還不錯,並沒有受到過於嚴厲的懲罰,馬恩河之戰後,雙方向海峽港口前進,建立了一條連續不斷的戰線。

這時開始,戰爭有了相持不下的特性,直到最後結束。這才是真正的國家沖突,除了與以往戰爭的相似之外,過去的傳統作戰方式都消失了。

在不可逾越的障礙接觸線上,挖戰壕,修胸墻,構築帶刺鐵絲網,人員、步槍、機槍、大炮沿線分布,開始你追我趕的比賽。它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戰爭,更像是延續數百公裏沒完沒了的戰鬥。它在看不到盡頭的戰線時而激戰時而僵持,持續了好幾年,接連的戰線一直沒有被真正突破,因為只要有一段被突破,戰線很快在它的前面或後面就會重新連接起來。

這是一個僵持不下的戰爭,它不是一場軍隊間相互交鋒的戰爭,而是國家之間相互圍困的戰爭。就像兩個摔跤手,誰都沒有抓住對方並摔倒他,而是對峙著,都等著對方由於長時期緊張而導致精神崩潰的那一刻。這是一場沒有參照物的戰爭,它面貌全新,一切傳統的經典戰爭規模在這裏全部失效,沒有任何參考價值。

靈活行動是不可能的,因為你不可能對中國的長城靈活;戰略也沒有用了,因為戰略是在戰場上展開大量的人,而戰爭中各群人已經被固定地展開並對峙;戰術在這兒也沒用了,因為戰術是選擇各自攻防地域的藝術,這場戰爭中沒有地域供選擇。這裏只有一個戰場,沒有人能改變它。軍事學術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全部物質力量都用上了,沒有潛在力量可用。這是一場不停地進行最野蠻屠殺的戰爭,是一場殺害和破壞的殘酷戰爭。

這條綿亙的戰線對每個人而言都是意外的,它違反了當時一切理論和所有參謀部的思維模式。歷史上出現過一些防禦性作戰的例子,守方想方設法建立一條牢不可摧的防線,但是攻方只要集中力量,就能輕易地突破它。如果攻方沿一條固定的戰線展開自己的兵力,世界所有軍事學府的研究者們可能都會認為這是荒唐的。可是以往的事情過去了,現在兩條戰線彼此相對,交戰雙方只能互相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