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戰揭開序幕(第5/7頁)

像某些人清楚地感覺到的那樣,希特勒的精力也在日漸衰退。當他開完夜間的形勢分析會,大多在早晨六點左右回來時,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給他的某一名女秘書口授關於這一天的相關指示。秘書一走進房間,他就吃力地站立起來,一名女秘書這樣寫道:“然後又疲憊不堪地坐回到沙發上,勤務人員過來幫他把腳擡高,讓他坐得舒服些。他筋疲力盡地坐在那兒,嘴裏念叨的只是:巧克力和蛋糕。他對蛋糕的渴求簡直到了病態的地步。以前他最多只吃三塊,現在他讓人往盤子裏裝上三回,每回都要裝得滿滿的。”另一名女秘書常常抱怨他的說話特別單調乏味:“從前,他無所不談,充滿著激情,可在最後幾個星期裏,只是談論狗和訓狗方面的事、飲食問題,然後咒罵這個世界的愚蠢和淪落。”

只有在客人來訪時,他才從遲鈍的感覺中找回自我,重新贏回他那咄咄逼人的力量和說服他人的能力。他經常回首往事,借用某一英勇善戰的部隊首長的名字,或是其他一樁擲地有聲的不起眼小事,來為自己和客人鼓起新的勇氣。他會抓住偶爾提及的詞語,編造出已經征召了大批軍隊的胡話來,說它們已經在路上,在決定戰爭成敗的這場戰役中守衛首都的大門。俄國人只是用些“強盜士兵”來打仗,然後他告訴大家說,他們所吹噓的優勢,是“成吉思汗以來最大的恫嚇”。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神奇武器”,說它將帶來轉折,羞辱所有膽怯的人。

盡管日復一日地虛弱不堪,但希特勒直到現在也沒有把戰爭的領導權拱手讓人。歷史性的使命感和高度集中的意志力兩者混合,總是讓他再次精力充沛,而吞噬著他的猜疑也是一種激勵:他總在猜想,他的將軍們會出他的醜,甚至會讓他的保健醫生莫雷爾大夫對他催眠,將他拉出柏林示眾。盡管在總體上他仍有著自控能力,但有時會莫名地暴怒。有一次,他大發雷霆,兩個拳頭高高舉起,渾身顫抖不已,對著他的參謀總長古德裏安大聲咆哮,後者在三月的最後幾天裏被他解職了。

他周圍的人越來越少。住在地下避彈室的某個人,曾有幾次看到他一個人沿著窄窄的樓梯,費力地往通向花園的出口處爬,但爬到一半時就氣喘籲籲,只得轉身返回。他還常常來到位於走道中段旁邊的盥洗室,那兒放著養狗的狗籠。他表情怪異,總要在那兒和他的母狼狗及五只幼犬玩上好長一段時間,四月初,他把它們全給扔了出去。

外面,數米厚的混凝土圍墻的另一邊,接近尾聲的戰爭仍在肆虐,人們精疲力竭、備受苦難,害怕遭受報復。這個政權的宣傳機器喋喋不休地拋出的鏗鏹有力的言辭,沒有一句能掩蓋現實,消除持久的對死亡的恐懼。雖然來自信仰源頭的整套東西、榮譽、忠誠在少數人那裏還在起著作用,但是這樣一些感情洋溢的套話,已使廣大的民眾將信將疑。人們只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或是在臨近盡頭時又恢復了識別能力,就不再會相信能挺過去的口號和來自地下避彈室的指示。在這些指令中,帝國視自己為孤膽英雄,反抗由世界猶太民族、布爾什維克主義和財閥統治組成的新“天啟騎士”,發誓要捍衛幸福和因地位喪失而失去的榮耀,並再一次贊美那種理想化了的對生存的鄙視,這種鄙視在過去的歲月裏曾對德國人的性情產生了陰暗的吸引力。所有陣地都遭突破的前線,防禦手段的欠缺,以及無休無止的擔驚受怕,使人覺得這些話是多麽的空洞乏味,但這是這些公告所特有的語言。“為我們的道德報仇!仇恨是我們的天職!”一則保衛口號這樣說道,“勇敢和忠誠,自豪和無畏,我們將把我們的工事變成那幫蘇聯人的萬人墓地……我們與你們一樣知道,日出前的時分總是最黑暗的。想一想吧,當你們在戰鬥中鮮血滴進雙眼,周圍是一片黑暗時,就是這番情景。不管發生什麽情況,勝利總是屬於我們的。打倒布爾什維克分子!元首萬歲!“

蘇軍發動大規模進攻後,希特勒發布命令,把所有可使用的部隊都投入到了東線,在奧得河一線設防以保衛柏林,從那以後,柏林城裏就幾乎沒有具有作戰經驗、有足夠裝備的部隊了。負責保衛這座在二月一日就被宣布為戰鬥堡壘的城市的指揮官,赫爾穆特•萊曼中將,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說,他需要至少二十萬久經沙場的作戰士兵。而實際上,他只有不到一半的兵力可以調用,而且是由一支坦克軍的殘部、一個守備團、各兵種臨時湊在一起的散兵遊勇和約四十個人民突擊旅拼湊起來的,這些突擊旅裏,大半是已退休的老者和近四千名未成年的希特勒青年團成員。另外還有幾支部隊,以及部署在城區的高炮部隊,但集中到柏林來的黨衛軍和警察部隊不屬他的管轄。對於萊曼要求增派兵力的所有請求,希特勒只是搪塞說,如果要進行一場柏林大會戰,是會有足夠的部隊、坦克和彈藥可供調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