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彈如雨下(第5/11頁)

我看著邁克的雙眼說道:"我們得放了他們。"

那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愚蠢的、最昏頭的、最弱智的決定。我當時一定是瘋了。我投出的一票實際上就簽署了我們的死刑執行令。我已經變成了個該死的自由主義者,一個愚蠢的毫無邏輯思維的傻子,感情用事,毫無理智,做出的判斷就像只長耳大野兔般地瘋狂。

至少現在回想起那一時刻時我是這麽認為的。當時我可能沒有這麽想,但自那以後,幾乎每個清醒的時刻這個想法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每天晚上我都會在半夜驚醒,渾身冷汗地想起在那座山上的那個時刻。我永遠也擺脫不了這種內疚。我也不能擺脫。投出決定性一票的是我,這種內疚會永遠縈繞在我心頭,直到我躺進得州東部我的墳墓裏為止。邁克點點頭。'好吧,"他說,"我想這就是二比一,丹尼棄權。我們放他們走。

記得當時沒有人表示異議。我們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山羊叫聲:嘩咋……畔……咋,還有小鈴銷在那裏丁當作響。這一切構成的背景音樂正配得上那只有在該死的童話世界裏才會做出的決定。不管你喜不喜歡,它絕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這時艾克斯又開口了:"我們不是殺人犯。無論我們做了什麽,我們也決不是殺人犯。"邁克理解他的想法,但他只是說:"我知道,艾克斯,我能理解,兄弟。但我們剛剛表決過了。"

我做了一個手勢,讓那三個人站起來,然後擺了一下步槍,示意他們離開。他們沒有對我點頭,也沒有向我微笑以示感謝,而他們心裏很清楚,我們本來是完全有可能殺了他們的。他們轉身向懸崖背後的高地走去。

我現在都能看到他們的背影。他們以阿富汗人特有的方式將雙手背在身後,突然加快腳步朝那個陡峭的斜坡走去,我們周圍的羊群也小跑著跟了過去。不知從哪裏冒出一條棕色的狗,它瘦骨嶙峋,汙穢不堪,跑到了那小孩的身邊。這條令人厭惡的阿富汗狗讓我想起了家鄉牧場裏我的那條拉布拉多獵犬,巧克力色皮毛,粗壯結實,總是透著健康和快樂。

這時候我突然清醒過來,不再擔心那些惹人心煩的美國自由主義者。'健太糟了,"我說道,'這實在是太糟了。我們究竟在幹什麽?"艾克斯搖了搖頭。丹尼聳了聳肩。而邁克,說句公道話,看上去魂不守舍。跟我一樣,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下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這比我們以前做過的一切都要讓人心驚膽寒。這些家夥要去哪裏?我瘋了嗎?各種念頭在我腦海中翻騰。我們現在與總部失去了聯絡,也就無法請求指示。到目前為止,我們沒有在村裏發現與月標相似的人。我們的位置已經暴露,也無法尋求空中支援,我們甚至都無法向上級匯報。更糟糕的是,我們不知道這些牧羊人到底會去哪兒。當情況如此糟糕的時候,很可能產生一系列的嚴重後果。

我們看著那三個人把雙手背在身後,跑進山裏,最後消失在山頂的盡頭。看得出來我們大家現在都感覺到,就這麽放他們走了是個極大的錯誤。大家都一言不發,我們就像四具僵屍,不知道是該趴下回到原來的監視位置,還是該趕快離開這裏。

"現在該怎麽辦?"丹尼問道。

邁克開始收拾他的裝備。"五分鐘後出發。"他回答道。我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正午的陽光下看著那些牧羊人漸漸消失在高高的天際線上。我看了看表,從他們離開到現在過了整整十九分鐘,每個人心裏都出現了一種不樣的預感。

我們出發了,沿著山羊的蹄印和牧羊人的足跡往山上爬去。我們盡可能地迅速行動,但出發地到LL!頂這段路程還是花掉了我們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等我們爬上山頂,山羊也好,牧羊人也罷,都已經不見蹤影。他們的速度真快,簡直能趕上從那些山間小徑對我們發射的火箭彈了。

我們四處尋找我們來時所走的那條小路,找到之後就開始返回原來的地點,也就是此前由於對村子的觀察角度不佳和當時的濃霧而放棄的地點。我們還試著用無線電呼叫,但仍舊無法與基地取得聯絡。我們現在前去的地點可能是我們在這個地區所能找到的最佳防禦位置,它位於懸崖邊緣,距離山頂大約四十碼,林木繁茂,利於隱蔽。現在大家都覺得應該保持嚴密的防守,而且我們必須隱蔽一段時間。.希望恐怖分子並沒有得到消息,就算他們已經得到消息,只要我們很好地隱蔽自己,他們也就無法發現我們。在這方面,我們可都是一流的行家。我們沿著山側前進。我發現雖然這地方在白天看上去與夜裏不太一樣,但同樣利於隱蔽,就算是從懸崖頂上向下看,也幾乎不可能發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