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層窗戶紙(第4/19頁)

東北問題雖然費了周折,但還不算過於棘手,最難的其實是善後會議的另一個議程,那就是裁兵。

至第二次北伐取得勝利,屬於國民革命軍方面的部隊計有四個集團軍和李濟深的第八路軍,約三百個師,合計兵額二百二十萬以上。每年軍費需八點七億元,可是中央財政只能撥付二點一億元,其中有將近六億元的缺額。

浩繁的軍費開支,足以令中央財政瀕於崩潰。此前在上海召開的全國財政經濟會議上,便有代表提交裁兵案,認為應先削減超過五分之一的軍費,在壓縮軍費的基礎上,達到減少兵額的目的。

諸侯們雖然都無法公開對裁兵表示反對,但他們的抵觸情緒顯而易見。時任第十一軍軍長的陳銘樞有意在投蔣後棄武從政,為此極力以裁兵主張遊說各方。他跟李宗仁談,李宗仁笑他是傻子,並且鄭重地對他說:“當今治天下,非我們軍人不可,‘長衫客’(指文官)是不行的。”

之後,陳銘樞又到北平見白崇禧。白崇禧與李宗仁一個鼻孔出氣,而且其氣焰之盛,甚至讓陳銘樞都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裁兵”兩個字。

蔣介石很清楚裁兵之難。早在舉行祭告典禮的那一天,他就在即席講話中強調“今日非裁兵無以救國”,先給眾人打了一劑預防針。

7月11日,蔣介石在北平西郊湯山召集善後會議。他首先講話,說了一通縮減軍隊,服從命令的大道理。他剛剛說完,李濟深就站起來說:“若是天下為公,沒有一個人反對。若是天下為私,一定有人反對。把別人全都消滅,留著自己的軍隊,這種不公平的辦法,萬萬要不得。”

李濟深是廣西人,雖然他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並不屬於新桂系,但卻一直是新桂系的扶植者和同盟者。他的這一番含沙射影,顯然是暗指蔣介石要以裁兵為借口,故意削弱其他諸侯包括新桂系的兵力,壯大自己的勢力。

李濟深還說:“像現在北伐的革命軍隊沒有餉,反而派了許多人暗中去收編孫傳芳、吳佩孚、張作霖、張宗昌等反革命的軍隊,這是頂不妥當的事。”這些話又是針對蔣介石射來的機槍子彈,因為蔣軍裏有好多是收編自北洋的“雜牌軍”。蔣介石聽得坐立不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善後會議沒有制定詳細的議事細則,更沒有預定提出討論的大政方針,形式上只是一個座談會,蔣介石無法以主持者的身份硬性施壓。他的那幾位靠嘴巴吃飯的謀士幕僚,比如吳稚暉、戴季陶,趕緊拍馬上陣,為自己的幕主幫腔掩飾。

雖然第一天有了一點交鋒的火藥味,但總體而言,氣氛還是比較和諧的。因為是座談會,大部分時間裏,與會者都是在東拉西扯,不著邊際地瞎侃一通,反正也沒人追究對錯和結果。吳稚暉最擅長此類插科打諢,他頗有些樂在其中似的說:“好在國民黨慣於會而不議、議而不決,這樣的會議當然無傷大雅。”

預計可能會比較緊張的善後會議開成了“神仙會”,會上和風細雨、融融一堂,會下社交飲宴、聯絡情感。

喜劇段子

所有與會者中,蔣介石大概是最忙的。他聽說一幫北洋遺老正在天津大連活動,且段祺瑞也身居其間,就以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名義,給段祺瑞下達了一紙通緝令。

李宗仁向來認為有槍杆子的才能成事。他很天真地問蔣介石,段祺瑞雖為前北洋巨頭,可如今兩手空空,在天津都隱居了五年,何必再通緝如此老朽?

這樣的問題就顯示出了蔣與李的差距。蔣介石告訴他,通緝段祺瑞並不是真的要把他抓起來,為的只是打擊段祺瑞的威信——說白了,嚇嚇這老頭子,同時殺雞儆猴,免得給咱們搗亂。

過了沒多久,段祺瑞就致函蔣介石,否認參與了活動,遺老們的背後串聯也逐漸銷聲匿跡。

打擊別人的同時,最好還能擡高自己。

蔣介石到日本留學,本是奔著士官學校去的,但當時規定,中國學生先要在振武學校畢業,然後在日本的基層部隊見習,最後才能進入士官學校。蔣介石已經進入了見習期,正好趕上辛亥革命爆發,他立即放下學業回國,所以最高學歷也就止步於振武學堂。

現在蔣介石出了名,士官學生同學會的負責人便主動上門化緣。蔣介石也樂得給自己添些光彩,便以士官學校第六期畢業生的身份,向同學會捐款五萬元。

一些貨真價實,但在國內混得較一般的士官生對此不滿,跑來質問同學會負責人:哪裏出來這麽個叱咤風雲的大同學?

負責人回答得理直氣壯:人家捐巨款還不好嗎,何必深究?

當然,發生在蔣介石身上的事尚算不上可樂,要說滑稽,再滑稽都滑稽不過馮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