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層窗戶紙(第3/19頁)

7月上旬,同道北上的蔣介石、李宗仁在鄭州與“扶病”而來的馮玉祥會合。這時候的老馮已經是滿面紅光,臉上看不到絲毫病容。

可是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老馮卻又頻頻咳嗽。李宗仁望其人,聽其聲,便知道他是假咳嗽,於是就用膝蓋碰了碰坐在他身旁的李濟深。

散席後,李宗仁問李濟深:“你看馮先生在害病嗎?”李濟深微笑道:“他在扮戲!”

第二天,一行人乘車抵達北平郊外的長辛店,閻錫山、白崇禧等人早就在車站迎接。這是李宗仁和閻錫山第一次見面。除了和白崇禧一樣,覺得閻錫山“皮膚黧黑,長相看老,說一口極重的山西土音”外,李宗仁還對此人得出了另外一個印象:態度深沉,寡言鮮笑,一望而知為工於心計的人物,與馮玉祥粗放的外表,形成了鮮明對比。

閻錫山士官學校的學歷依然引起了李宗仁的興趣。李宗仁曾聽閻的同學程潛說過,閻錫山在日本留學時的成績其實一般,加上平時裝扮又土裏土氣,當時誰也沒看出他有什麽過人之處。不料回國之後卻漸露崢嶸,成了整個士官系中混得最好的人物。

7月6日,大家齊赴北平香山碧雲寺,在孫中山靈前舉行祭告典禮。蔣介石任主祭,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任襄祭。四人行禮已畢,然後打開棺材蓋,瞻仰孫中山的遺容。

這時蔣介石忽然扶著棺材哭了起來,馮、閻二人也頻頻擦淚,“狀至哀傷”。

只有老李一個人木然肅立,並未落淚,而且他覺得其他三人都太過矯情,他本人沒有這種表演本領。

民國地質學家丁文江和“李白”都很熟。他對“李白”的看法是,李宗仁比較忠厚,沒有一句假話;白崇禧相當狡黠,沒有一句真話。錢昌照也認同這一看法。

不過要說哭泣的三個人都是在裝樣子,也並不盡然。至少蔣介石的痛哭是有一些真情的,四人中以他跟隨孫中山的時間最長,孫中山留給他的政治遺產也最多。再想到,如今雖然好不容易完成了北伐,可周圍還是群雄環伺,難題成堆,當事者的心情確實是五味雜陳,一旦撫今思昔,難怪要“熱淚如絲”了。

後面一大堆人裏面,看不慣蔣介石的大有人在,有人已在嘀嘀咕咕地開罵:“這樣才顯出他是嫡系呢,我們都不是嫡系,叫他哭吧!”

馮閻李開始勸蔣不要再哭,這一勸不要緊,蔣哭得更厲害了。一些人不耐煩起來:“叫他哭吧,我們走了!”

蔣介石這才勉強止住哭聲。孫中山的棺材蓋被蓋下,一場各懷心事的哭靈宣告結束。

神仙會

祭告典禮只是一個必要儀式,大家齊集北平,主要還是為了開善後會議,而善後會議的議程之一,乃是會商東北問題。

蔣介石的幕僚、國民黨元老李石曾在一年前提出過一個“分治合作”理論,主張在特定情況下,允許分立的地方政府在政治、軍事、財政上保有自主地位。蔣介石又考慮到北伐軍若出兵東北,日軍必然又要像“濟案”那樣加以阻撓,於是便傾向於將“分治合作”理論運用於東北,這就有了改旗易幟。

改旗易幟簡單說來就是將東北政府的五色旗改成國民政府的青天白日旗,以表示歸順中央,但實際仍處於半獨立狀態。在召開善後會議之前,蔣介石特派吳鐵城等人到東北進行了改旗易幟的遊說。

張作霖被暗殺後,張學良子繼父業,出任東北保安總司令,從此開啟了東北的張學良時代。張學良自知憑實力難以與北伐軍抗衡,同時也認識到僅憑東北一隅無法抵抗日本人的入侵,只有通過中央政府才能有效地牽制日本,因此很快就接受了改旗易幟,並派代表到北平做進一步接洽。

有人認為,東北易幟乃中央與地方勢力妥協的產物,是一種不成熟的國家統一。北伐軍高層在對此展開討論時,大家的意見也不一致。馮、閻和奉系之間有宿怨,同時又都有分割東北之心,兩人便力主在東北輒失領導中心、士氣渙散的情況下,繼續向關外發動進攻。

與他們相反,新桂系的根據地位於南方,桂軍也主要都是南方人,不耐嚴寒。李宗仁估計即使順利拿下東北,他也沾不得多少光,那裏必然是馮閻的天下,所以主張對東北停止用兵。

蔣介石早就打定主意要實行東北易幟,不過因為要在會上聽取方方面面的意見,結果導致東北代表在北平待了十幾天還沒能得到接見。其間這些代表不但常收到恐嚇信,還被人用言辭進行羞辱,感覺自己好像亡國奴一樣,十分難堪。為了以退為進,他們放出風聲,稱如果再無說法,就將離開北平。

李宗仁聽到後,即告之蔣介石,蔣介石於是順勢派員前去與東北代表晤談。這樣東北易幟的方案終於得以確定下來,以後奉軍也就被改稱為東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