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鍵時刻(第4/19頁)

這是蔣、馮第一次見面。老馮當時眼中的老蔣是這個樣子:四十歲左右,整個人瘦瘦的,兩只眼睛都凹了進去,說起話來先笑,然後就是哼哼哼。

雖然彼此都覺得對方的形象有些別扭,可是由於前面做了鋪墊,會晤的氣氛還是不錯的。馮玉祥抵徐後,下榻在花園飯店。當晚蔣介石設宴招待,席間談笑風生,頗為融洽。

趁談得高興,蔣介石便提出來,希望馮玉祥能幫他們打武漢。馮玉祥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請求,先前汪精衛也是這一套,當然是反過來,讓他幫武漢打南京。

在已經收了汪精衛好處的前提下,馮玉祥決定兩不得罪,誰也不打。他對蔣介石說:“若是我們自己打起來,何以對得起孫中山先生,又何以對得住中國的人民!不論如何,我寧願得罪你們也不願你們自己打。我懇求你們是共同北伐,先打倒我們的敵人,這是重要的事。”

第二天,南京政府的一批文官、元老也專車抵徐,參加與馮玉祥的會商。會商過程中,馮玉祥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一方面竭力贊同北伐,另一方面在寧漢對立上力主“調解”,並且說武漢方面已開始進行“分共”,國民黨內部不能再進行自相殘殺了。

蔣介石至此不再提及讓馮玉祥打武漢的要求。晚宴上,馮玉祥一語驚人:“今天是南赤、北赤在這裏集會!”

紫氣東來

馮玉祥發動“首都革命”,後來又赴蘇聯考察,這讓他在北方軍人中幾成異類。張作霖和吳佩孚都說:“南方的‘赤化頭子(南赤)’是蔣介石,北方的‘赤化頭子(北赤)’是馮玉祥。”

馮玉祥的驚人之語即出此典。他由“南赤、北赤”開始借題發揮:“我們哪裏赤呢?我們是真真實實地赤心赤面要流赤血,保護中華民國的赤子,決不像張吳(張作霖、吳佩孚)兩個樣子,他們只要殺誰就給誰一頂赤帽子戴。”

有蔣介石“師爺”之稱的吳稚暉心領神會,立即呼應道:“今天這裏是紫氣東來!”

6月21日,蔣介石拿來擬好的一份電報稿給馮玉祥看。馮玉祥看後無異議,便與蔣介石共同在電稿上簽了名,這就是“馬日通電”(21日的電報代日韻目是“馬”字)。

“馬日通電”出自於黃郛手筆。黃郛自始至終參加了徐州會談,他起草的這份通電有兩個內容最為重要,其一是要武漢政府早日送蘇聯顧問鮑羅廷回國;其二是呼籲寧漢合流,共同進行北伐。

生意場上,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蔣介石為“馬日通電”付出的代價是,允諾每月撥助馮玉祥軍費兩百萬元,並預請馮玉祥將來任軍政部長之職。

馮玉祥從徐州返回鄭州後,即將“馬日通電”發出。武漢政府頓時陷入孤立和被動,汪精衛曾經高喊“革命的向左來,不革命的滾開去”,以“左派領袖”的面目與蔣介石進行抗衡,如今也不得不改弦更張,宣布“和平分共”。

寧漢合流,但未能合作。吃了虧的汪精衛以“在夾攻中奮鬥”為口號,派張發奎率粵軍“東征”,武漢政府也準備隨之東遷。為了抵抗“東征”,蔣介石將徐州前線的主力部隊全部調回南京進行防禦,結果造成徐州空虛,被孫傳芳趁機予以攻占。

有人建議縮短戰線,退守淮河,但蔣介石認為徐州乃戰略要地,放棄徐州,勢必助長北洋政府和武漢的氣焰。他調來嫡系的第一軍兩師,親自指揮對徐州發起反攻。

出師時,蔣介石誓言說,不打下徐州,便不回南京。可是事與願違,不但徐州沒有打下,而且敗得很慘。

徐州反攻戰的失敗,讓蔣介石認識到不搞定武漢就無法分身北伐。於是他召來負責前線指揮的何應欽和白崇禧,商量西征討漢事宜,不料白崇禧卻不願服從命令,而主張與武漢講和。

蔣介石聞言非常生氣,他憤然說:“這樣,我就走開,讓你們講和好了。”

白崇禧話一出口,就讓老蔣栽了個懸梁的大筋鬥:“我看此時為團結本黨,顧全大局計,總司令離開一下也好。”又說:“總司令太辛苦了,應當休息休息,讓我們試試看吧!”

蔣介石立刻意識到白崇禧並非出言無意,實際上是在“逼宮”。

“逼宮”不是偶然的,這是新桂系蓄謀已久的一次突襲行動。新桂系的“新”,乃是相對於已被他們掃蕩清除的老桂系而言。在這支崛起於廣西的新興地方軍事集團中,李宗仁和白崇禧分居一、二把手的位置,時人也常以“李白”並稱。

“李白”的桂軍第七軍在北伐軍中占據八分之一,蔣介石對他們不能不重視。李宗仁可以時常出入於總司令部,見蔣介石從來無須預先約定。他們談話有時是為了公事接洽,有時只是一般的聊天。有一天李宗仁在蔣介石的辦公室和他閑聊時,蔣介石突然問他:“你今年幾歲了?”李宗仁回答:“三十七歲。”蔣介石便說:“我大你四歲,我和你換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