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鍵時刻(第3/19頁)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黃郛看好馮玉祥。他很早便聽說馮玉祥治軍嚴明,能與士兵共甘苦,並叫得出幾乎每一個士兵的名字。與此同時,馮玉祥雖然行伍出身,從未受過正統軍事教育,但卻有刻苦慕學之名,思想比較新潮,早在辛亥革命時就參加過灤州起義,用當時南方流行的話來說,即“很愛國”。

黃郛在北方從政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發展革命勢力,以便實施“首都革命”。馮玉祥這樣的履歷和獨特風格,不能不引起他的興趣和好感。

黃郛經常引用一句名言:“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遠。”從這句名言中的“宏”出發,他建立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交友觀和用人觀,這就是他曾向蔣介石提出的“任方面”。

黃郛認為,以中國之大,如果只有少數人做事是不夠的,所以必須“任方面”,也就是“信任已成力量之人”。大家分工合作,如此才能做成大事,幹出成績。

馮玉祥顯然就是黃郛心目中的“已成力量之人”。

精誠所至

黃郛在北方軍政界擁有很高地位。馮玉祥對他也很關注,尤其對黃郛出版的“一戰”專著極為欣賞,曾買了數百本讓部下閱讀。這些部下中有人後來見過黃郛,竟然還能背得出書中的幾段警句。

黃郛後來經人介紹正式與馮玉祥相識。當時馮玉祥正以陸軍檢閱使的身份率部駐紮北京南苑,他邀請黃郛定期去南苑軍營,為他本人及其營以上軍官講授軍事學,以及分析國際國內形勢。

從北平到南苑,一個小時車程即可到達,但那段道路崎嶇不平,黃郛向有胃病,來回兩個小時顛簸下來,經常捂著肚子叫痛,並且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盡管家人多次勸他告假,然而黃郛仍堅持不懈,他說:“這個集團可能是為北方工作的唯一同志,彼此必須認識了解,且此中必有他日方面之才,能(讓他們)多認識本國及世界形勢,或者可以少誤國事。”

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黃、馮關系日益密切,兩人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有一次黃郛講演結束,請馮玉祥指派一些部屬到家裏吃頓便飯。雖然請的是晚飯,但客人們很早就從南苑趕來北京,並且轉述了馮玉祥關照的話:“黃先生(黃郛)不是空閑著的人,他為愛國肯來指導我們,北京城裏有地位的人誰還會像他那樣?你們早點去,謝謝他。”

黃郛的工夫沒有白費。就在他和馮玉祥結交的那一年,馮玉祥朝“已成力量之人”更進了一步。當年美國《每周評論》發起民意測驗,在“十二名在世的最偉大的中國人”中,馮玉祥得票僅次於孫中山,名列第二,超過了他的上司、直系首腦吳佩孚。

眼見“首都革命”的時機逐漸成熟,黃、馮經過多次密謀,決定發起政變。通過政變,馮玉祥罷黜了“賄選總統”曹錕,解散了聲名狼藉的“豬仔國會”,同時電邀孫中山北上主持大計,以實際行動將自己從北洋系統中割裂開來。

很多時候,政治家的私人情誼也是難得的寶貴資源。雖然“首都革命”形成的局面並沒能維持太久,但黃郛卻因此與馮玉祥建立起較為深厚的信任關系。這一點是其他人無法比擬的,南京政府的國民黨要員,不管老的還是新的,與馮玉祥的關系都不深。

在武漢政府已向馮玉祥投去“甘辭厚餌”的情況下,黃郛出面稍一斡旋,馮玉祥就答應蔣介石的邀請,到徐州與其見面。

1927年6月19日晨,蔣介石沿隴海線專車西上,在郝寨車站歡迎馮玉祥。一時間,郝寨車站的站台上冠蓋如雲,眾人都屏息以待,靜候著那個傳說中的重要人物到來。

等了很久,西面才傳來數聲汽笛,一列火車緩緩駛進了月台。

軍樂隊趕緊奏起歡迎曲,按序排立在月台上的蔣介石等人也急忙整肅衣冠,並紛紛向緩緩移動的車廂內窺視。前面的車廂是“花車”,也就是有豪華裝飾的高級車廂,裏面有臥室、起居間和飯廳。大家認為這一定是馮玉祥坐的,但是左瞧右瞧,發現全是馮玉祥的文武隨員,唯獨不見馮玉祥本人的影子。這些隨員見月台上的人伸首窺探,便知道是在找他們的老大,遂用手指了指後面的車廂。

大家一齊向後走去。令人詫異的是,後面的車廂並非客車車廂,而是一系列裝運馬匹的敞篷車,以及裝運行李貨物的鐵皮車,裏面既無窗戶也無桌椅。

等鐵皮車駛近了,只見一個布衣敝履的關東大漢站在鐵皮車的門口,向著眾人招手,原來他就是馮玉祥。

車停了,眾人一擁上前,逐一與馮玉祥握手寒暄。蔣介石等將領均佩劍著冠,衣著鮮亮,而馮玉祥穿的是一套粗布軍服,且腰束布帶,足踏布鞋,二者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