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麽樣的人才是勇士 (蘭封會戰、萬家嶺大捷)

南京大屠殺,讓一座擁有無數動人故事的東方古城就此變成了人間地獄。在那一刻,它就像整個中國的東部一樣,既黯淡又無力。

當然還有很多人存有希望和期盼,卡爾遜在離開南京前就知道這一切都會發生,但他認為,這只是“中國發展中的又一轉折階段”,那些西撤的中國軍隊會變得更強大和更有生命力,中國也總有加入世界強國俱樂部的一天。

老外的勉勵是好事,只是度過劫難的中國軍隊並不是說恢復就能馬上恢復過來的。以七十四軍為例,五十一師共從南京撤出了約三千人,五十八師撤出了約四千人,到蚌埠時又收容了約兩千人。這就是七十四軍存活下來的全部人馬,至於武器裝備,則損失殆盡。

骨幹折損相當嚴重,南京一仗下來,五十一師的四個團長,程智陣亡,張靈甫、邱維達、紀鴻儒全都受了重傷,邱維達在過江前已經昏迷,當時小火輪又無法靠岸,戰友只好將小火輪上拋下的繩索捆在他腰上,從冰冷的江水中把他拖上船。

幸運的是日軍這時並沒有立即沿江展開追擊,這給了他們得以恢復的時間。不久七十四軍調湖北荊門和沙市進行休整,其間除失散的官兵陸續歸隊外,還補充了不少新兵。

離隊休養的團長們也紛紛趕回部隊,其中張靈甫升任一五三旅副旅長(仍兼三〇五團團長),邱維達升任一五一旅副旅長。現在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訓練新兵,以便能夠讓部隊盡早以全新的陣營奔赴戰場。

吳起的練兵模式

這個世上,沒有誰最完美,即便犯下過錯,只要他知過能贖,亦不失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張靈甫正是如此,他實際上臂傷還沒有痊愈,但報紙上刊登的戰事消息,讓他無法在醫院再呆下去。

唯有練出好兵,才能重整旗鼓。張靈甫向來以練兵從嚴著稱,淞滬戰役和南京保衛戰的血雨腥風,則進一步把抗日戰爭的艱苦和嚴酷性揭示得一覽無余:打仗不能光靠口號和決心,平時多流汗,戰時才能少流血和少犧牲。

在三〇五團,誰要想在訓練中偷懶耍滑,就一定逃不過張團長的軍棍。嚴抓訓練質量的同時,軍紀被著力強調,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吸取了潰退時軍紀廢弛,導致部隊戰鬥力急劇下降的教訓。張靈甫因此將“作戰怕死、學術落伍、逃病兵多、紀律廢弛”歸納為“軍人四恥”。

“軍人四恥”之外還有“軍人四樂”。“四樂”為“救民水火、軍譽日隆、精誠團結、殲敵致勝”,其中第一條就是要求官兵不得碰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一旦觸犯,按律嚴懲。

張靈甫的練兵法就是七十四軍的練兵法,它有點像戰國時吳起的練兵模式,一方面對訓練和軍紀抓得極嚴,但另一方面又強調愛兵如子。新兵胡立文到一五三旅時才只有17歲,還是個中學學生,個子又矮,張靈甫便安排他在三〇五團團部當文書。在胡立文的印象中,張靈甫私下裏待士兵非常和藹,從來沒有訓斥過他,有時見了面還摸摸他的頭,鼓勵他好好幹。

1938年4月,七十四軍在黃陂接受軍委會的校閱,獲得優良考評,三〇五團更是脫穎而出,成績在閱後評定中名列全師第一。

到了這一步,就基本符合了上戰場的初步條件。畢竟前線戰局仍在不斷惡化,不可能留給七十四軍太多的練兵時間。

1938年5月初,七十四軍被調入薛嶽的豫東兵團,參加隴海沿線的蘭封會戰。

蘭封會戰是徐州會戰的延續。在剛剛結束的徐州會戰中,日軍采取南北同時包圍夾擊的戰術,占領了徐州,從而控制了整條津浦線。日本的報紙稱之為“本世紀大會戰”,日本國民全都陶醉在大勝利之中,但實際上日軍取得的戰果並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麽大。

由於日軍的兵力數量不到中國軍隊的三分之一,他們很難在廣闊平原上將中國軍隊完全圍住。有的隱蔽在村莊裏的日軍明明看到中國軍隊在轉移,但在眾寡懸殊的情況下,只能眼巴巴地屏息目送著,而不敢進行追擊。

日軍在占領徐州之後,發現自己得到的僅僅是一座空城,才開始調集力量沿隴海線追擊。七十四軍起初的任務就是在徐州以西的碭山一線阻擊追敵。5月13日,五十一師一五一旅乘火車抵達碭山,五十八師一七四旅進駐豐縣,從而構成了一個犄角狀防禦陣形。

碭山是徐州西撤部隊入豫所取的最近道路,自然也是敵我雙方爭奪的要地。一五一旅到碭山的當天,便有日軍小股部隊在騎兵裝甲車的配合下,發動了試探性攻擊。一五一旅也不含糊,旅長周志道當即派三〇二團予以截擊。由於緊急情況,三〇二團團長紀鴻儒挑選了一百五十名精兵,由少校營附劉文鋒率領,星夜向日軍發起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