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密到底在哪裏 (淞滬會戰)

當日歷翻到1937年8月中旬,有遠東第一都市之稱的上海正被重重的戰爭陰影所籠罩。

在黃浦江岸,陽光依舊燦爛,綠色的原野仍然充滿著生機和希望,但是混濁的江面上卻已經停滿了拋錨的軍艦,而且每艘軍艦的尾部都無一例外地懸掛著一面“膏藥旗”。

除了殺氣騰騰,將炮口正對岸邊的軍艦之外,從頭頂隆隆飛過的轟炸機的機翼下面,也同樣塗有紅色的“膏藥標記”。轟炸機的襲擊目標是上海市政府大樓,在排成縱隊的機群向大樓發起俯沖後,大樓圓頂瞬間升起了滾滾濃煙。

戰爭讓昔日的繁華都市完全變了樣,往常車來車往和人頭攢動的景象正在如同泡沫一樣消失,人們把賓館和辦公樓都打造成了堡壘,所有的低層窗戶都被堵得嚴嚴實實,門口的沙袋則堆得像柴火堆一般。

上海已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激烈的戰爭,五年前爆發過一次,當時叫第一次淞滬會戰,時隔多年,第二次淞滬會戰又接踵而至。

8月23日,以第十一師團為主力的日本陸軍兩個師團在長江南岸登陸,此舉不僅減輕了正在市區作戰的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壓力,並且對中國軍隊的防守左翼形成極大威脅。這一舉措與日軍在第一次淞滬會戰中使用過的戰術幾乎一模一樣,區別只是規模更大而已。

天降大任

第十一師團登陸後,即直撲羅店。位於淞滬側背的羅店鎮乃滬寧交通樞紐,日軍一旦予以控制,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掐斷中國軍隊與後方的交通聯絡線,如此至關重要的戰略要點,作戰雙方自然都會不惜血本地舍命相爭。

按照中國統帥部的命令,第十一師在羅店與日軍展開了不屈不撓的爭奪戰。他們多次奪回羅店,但很快又告失守,接著再奪再爭,有時一線陣地要反復易手七八次之多。

羅店附近有一座野戰救護所,每天從羅店送來的傷兵都絡繹不絕。常常發生這種情況,某擔架兵今天還在擡運傷員,第二天便在火線搶救傷員時被炮彈炸死了,連擡下來治傷的機會都沒有。

整個羅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被稱作“血肉磨坊”。緊急時刻,統帥部決定派第五十一師增援羅店,以穩定該地區戰局。

這個當時還籍籍無名的第五十一師,就是日後被稱為“虎部隊”的第七十四軍的前身。第五十一師本身也有比較長的歷史,它的基礎是補充第一旅,1933年冬天,由保定編練處的三個補充團改編而成。

補充旅的士兵和下級軍官均為北方人,且大多為原西北軍。美國軍事觀察家、海軍陸戰隊情報軍官卡爾遜十年前曾來過中國,那時中國士兵給他的印象,就是一個個會打仗的商品,作戰時只根據軍餉拿多拿少選擇出力的程度,給的錢多,就起勁一些,若是給的錢少,坐地就給你耍賴。

卡爾遜所說的打仗拿錢的士兵,實際上就是募兵。西北軍全是募兵,而且是募兵中質量比較高的,當時凡由西北軍這個體系訓練出來的募兵,普遍都經過較為嚴格的訓練,具有一定的作戰技能和經驗。

補充旅的中高層軍官主要由黃埔軍校的學生充任。民國時有一個順口溜,叫作“保定的課堂,講武的操場,黃埔的戰場”,簡明扼要地概括了中國三大軍校的特點。一般來說,保定軍校的教育最完整、最正規也最紮實,早期的保定生需要七年才能畢業,所以保定生只要能夠混上去的,多是師、軍乃至是集團軍一級的高級指揮官。雲南講武堂實施的則是殘酷訓練,學生在操場上不累死也得被扒層皮,因此有一段時間,雲南滇軍曾稱霸西南,無人能敵。

與以上兩個老字號相比,黃埔軍校帶有速成班的性質和特點,不僅受訓期極短,而且所學課程也不過是團一級的軍事教育,但黃埔生因為一放下書本就進入了戰場,實戰經驗相對豐富。

以剽悍敢鬥的北方老兵為底子,以接受過基本軍事教育的黃埔軍官為骨幹,使得補充旅很快成為戰鬥力較強的國民黨嫡系部隊,也就是所謂的中央軍。

卡爾遜對中國觀察了十年。在這十年中,一支軍隊能打仗,是嫡系,並不一定就能生存發展得下去,何況補充旅並不是一個正規番號,屬於中央軍裏的雜牌,一不小心很容易被別人兼並補充。它能夠逐漸站穩腳跟,並且擴大規模,靠的不光是戰功,還有無窮無盡的中國式智慧,而這一智慧的集大成者,便是補充旅旅長王耀武。

據說王耀武在當旅長的前一年,曾經去看過相。算命先生量了他的左手五指,說他有文相武帥之相,走路虎行,必主大貴,而且最近就會有喬升之喜。

王耀武起初也許沒太當一回事,但沒想到第二年春天,相還真應驗了。這下子不僅算命先生的生意爆紅,連帶王耀武本人也隱隱然有了一種“天降大任於斯人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