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5/8頁)

“娘,我爹也走了好幾十年了,您也別怨他老人家了……”吳乾坤勸道。

“幸好我兒子孝順,放著大軍官不當,掉頭回了虎頭灣,這才守住了吳家的這份基業!兒子,娘替老吳家的祖宗謝謝你!”

吳乾坤說:“娘,您可別這麽說,去年趙洪勝請了八卦門的武林高手混在趙家的秧歌隊裏,才鬥贏了秧歌,讓咱們吳家蒙羞一整年啊。身為族長,我對不起祖宗。今年,哼,我要讓他趙洪勝乖乖地在海神娘娘面前給咱們吳家祖宗磕頭!”

其實,吳乾坤在老娘面前的牛皮吹大了,趙洪勝今年雖說沒請到八卦門的人,卻早早地把趙姓的精壯子弟集合在一起,訓練了好些時日。此時,他對趙姓子弟說:“去年咱們贏了,祖宗牌位供在海神娘娘身邊,那是祖宗的榮耀,是咱們趙姓一族的榮耀!今年吳乾坤抄了咱們的後路,江湖朋友不能前來相助,可是我趙姓子弟絕不能認輸!是,他們吳家男丁多,可我們趙姓子弟個個都能以一當十!今天的秧歌要是鬥贏了,我趙洪勝挨個賞,誰要是立了功,我重賞!”

趙姓子弟個個摩拳擦掌,站在隊首的大個子叫趙大櫓,他是趙洪勝千挑萬挑才選中的樂大夫。為了不辜負族長大老爺和趙姓族人的期望,同時也為了剛剛提親的趙香月,他背著鋪蓋卷,曉行夜宿,專門跑到萊陽縣城的拳房,學了整整三個月的二林子技擊術。俗話說,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趙大櫓攢足了勁兒,非要把吳家的樂大夫吳天旺比下去不可。

提起吳家的樂大夫吳天旺,應該說也是族長選中的。吳乾坤起初還保著密,怕別人知道而心生妒忌,散了“鬥秧歌”的心。後來他見這個年輕人在族人眼裏有緣分,便放出風來,說是今年“鬥秧歌”讓吳天旺演樂大夫。

最先聞風而喜的是槐花。槐花眼淺嘴碎,心裏盛不了事兒,她跑到吳若雲跟前,高興地說:“小姐,你知道咱們吳家今天的樂大夫是誰嗎?”

“難道是吳天旺?”吳若雲說。

“就是天旺哥,老爺親自點的將!”槐花一臉欣喜。

吳若雲說:“看把你美的,我就知道是他,說說吧,我走了你有什麽打算?”

槐花說:“我能有什麽打算,爹娘沒了,我賣的是死契,這輩子都聽小姐的。”

吳若雲板起臉,不露聲色地說:“我記得你沒賣到我們家之前,好像定過一門娃娃親?槐花,你說,定的是誰家呀?”

槐花嗔怪道:“小姐念書記性好,怎麽這事就忘了,是天旺哥啊!”

吳若雲伸手點著槐花的鼻尖:“天旺哥,天旺哥,我沒忘,我知道!”

槐花這才發現吳若雲在戲耍她,於是主仆二人沒大沒小,好一陣子瘋鬧。吳若雲告訴槐花,如果她真的喜歡天旺,她走之前就跟爹說,讓她嫁給天旺。

槐花“撲通”跪倒在地,連說:“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

吳若雲彎腰扶起槐花:“快起來吧,過了正月十五,我就要離開虎頭灣了,以後可能一輩子都不回來了……”

槐花一下子哭了起來:“小姐……”

“不許哭!今天是正月十三,虎頭灣最好的日子,你哭啥?”吳若雲嘆了口氣,“我從小長在虎頭灣,眼看要走了,有件事沒做成遺憾終生……槐花,你知道嗎?我想鬥一次秧歌,像他們男人一樣,露露臉兒!”

槐花驚得張大了嘴:“那怎麽行?老祖宗有規矩,女人不能上場扭秧歌啊!”

吳若雲說:“有什麽不行的,我雖然是個女人,可是我有freedom!”

“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槐花,你幫我了了這個心願吧!”吳若雲使出了小姐的性子,對槐花直言不諱,“《水鬥》那場戲裏不是有個裝老鱉的角兒嗎?那天我都看見了,老鱉的行頭壞了,吳天旺不是讓你幫著縫補嗎?你去告訴他,馬上把老鱉的行頭交給我,我今天就扮一回老鱉,你看咋樣?”

由不得槐花看不看,吳若雲看好的事,從來都是說到做到。這天,當鮮紅的朝陽爬上海神廟頂的時候,趙家的祖宗牌位也很醒目地擺在了海神娘娘塑像前,煺了毛的整豬、整羊、雞、鵝整齊羅列在塑像前。那雞呀、鵝的煺了毛還不算,一個個張嘴銜枚青菜葉子,死了也不讓閉口!

如疾風驟雨,鑼槌鼓棒上下翻飛,趙吳兩家的響器對敲,震耳欲聾。吳乾坤和趙洪勝作為各家的族長,在自家秧歌隊的簇擁下並肩而行。吳乾坤雖然滿臉的不服,卻因為吳家去年是輸家,而今不得不為趙洪勝端著香盤。趙洪勝當然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他看似慈善的臉上寫滿陰謀,每道皺紋都暗藏殺機。

吳乾坤和趙洪勝雖說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私下裏暗暗較著勁兒,但是虎頭灣的規矩還是要講的。兩人來到海神廟大殿,趙洪勝傲慢地伸出一只手,擎在吳乾坤面前。按祖宗之規,輸者一方要為勝者一方取紙錢和香火的。吳乾坤咬著牙,遲遲不肯呈遞。吳管家見狀,忙替吳乾坤取紙錢和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