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毛病(第3/8頁)

他媽的,你阿今真黴!他默默的卻是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同時感到心口又在痛。

這回痛了他很長時間。

馬路上陽光明媚,往城時裏擠擠的行人和汽車爭搶著馬路,喇叭聲一陣一浪,把一群群急著落枝的麻雀趕向天空。炮兵第799團三營七連老連長阿今就在這嘈雜的聲音、人流中往銀城第一五五醫院擠,路上的風景從他目前一片一片掠過去,留在他心中的卻常常是妻子與人通奸的那一方不幹凈的茅草野地,有時是公園的一叢灌木林,或是那家臭哄哄餐館的一只角落。沒有他自己家的情景,因為惡心把這份想象給堵住了。

這事落在我頭上,阿今想,我當然不能這麽吃了啞巴虧,我要讓男的蹲監,女的哭泣,然後……然後他就不知幹什麽,不知該不該和她離婚。這種事在軍營往往被無形地壓制,但照樣時有發生,好象生長力挺強盛的。阿今想,這不是我當前的任務,我當前任務是出這口惡氣,我已再也忍不了它的堵塞啦,我快被憋死啦!

一路上,阿今時刻都在觸摸著這股惡氣,並琢磨著怎樣才能將它挖出來。現在,他似乎已得到了一個不錯方案,他盤算就在這幾天裏,要給妻子掛個長途電話或寫封信,告訴她啥時他要跟部隊出去演習,說清某月某日出發,然後就在某月某日回家,趕天黑到鎮上,先在高玲玲家貓上一陣,待夜深人靜時突然闖回家,把一對淫婦奸夫捉個現。

擒賊捉王,捉奸捉雙!

如果那天他們齊巧沒會呢?阿今想,那也不要緊,我可以騙她說部隊路過鎮上,我是悄悄溜回來的。為了消除她戒心,我得做出一種焦急的樣子,如饑似渴地跟她行回事,這樣她還以為我渾然不曉呢。這樣更好,這樣注定她要跌得更慘。

因為是溜回來的,所以天一亮我就得離家,為粉飾她不忠,我相信她一定會假惺惺地送我一程——送我到車站?那好我將在車上跟她依依告別,這中間我得時不時看看鐘點,做出一點急著歸隊的心切。待車子啟動,她一定以為我真正遠離了,然而我卻離得不遠,我將在車去的第一站或第二站下車,隨處遊逛個白晝,晚上再殺回來——一個漂亮的回馬槍!

如果這回又撲空呢?阿今想,那我的用心不是全給敗壞了?那樣我非但出不了惡氣,還將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被她反咬一口——這叫打狗不成反被狗咬!阿今覺得這很可怕……哦,真痛啊,它怎麽越來越痛了……啊,痛,痛,真痛!它要痛死我了……他感到四肢無力,心臟就象一朵凋謝之花,花瓣正在一瓣瓣駁落,越是駁落,他越是感到痛和四肢無力。他想找處地兒坐歇一下,但沒及找到,全副身體便如一根草繩一般攤軟在地。啊,啊,你要痛死我了,我不行了……幾只鳥從他身邊驚飛,嘰喳著射向天空,他覺得自己四肢和整副身架都化作裊裊氣體,隨鳥而去了,獨獨留給他只疼痛難忍的心在絞動,在沉沒。

不知過去多久,他蘇醒過來,感覺就如一朵因幹渴而枯萎的花浸泡在了水中,在水體的滋潤和供養下漸漸變得鮮活起來,四肢和身體又長出來,靈活起來。他深深地呼了口氣,睜開眼,看到藍天,白雲,和一杆一杆的熱浪,它們好象剛剛才擺到他眼前,他感到無比親切和舒暢。

隨著身體的恢復,意念形態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好象青草從雪地裏重新凸現出來。也許是意志的作用,也許是斷開時間不長,他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捉奸”計謀又從頭到腳,從“長途電話”到“回馬槍”,重新一一梳理了一遍,最後他的精神氣又全部撲在了“打草驚蛇”的可能性上。是啊,他默念著,如果殺回來又撲空,我該怎麽開脫自己?他對自己說,開脫不了我就要吃虧,開脫不了我就不能冒險,我已吃了那麽多虧怎麽能再吃呢?我是只掛花之獵,受了重創,已再不能受傷,任何的打擊都可能使我喪命。

但細深一想,高玲玲在毫無計謀的情況下,隨便闖去兩次都一一碰見了,這說明他們不是偶爾幽會,而是經常廝混,現在我又有如此這般的設計、誘騙,他們能不會嗎?不可能!我的誘騙將使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她們會把我的“演習”當作一份厚禮重禮接受下來,好好享用,度過一個如醉如癡的“蜜月”。好,這樣好,我就希望你們這樣,什麽時候你們笑得最開心,什麽時候也就是你們完蛋的時候,我要叫你們去蹲監,去跳樓!殘忍不是我本性,但我現在需要它,就象那個因悲慟而自殺的少女一樣(兩天前報紙上的新聞),死當然不是她願望,但她需要它,因為她太痛苦了。她是怎麽著?哦,對,她是被養父強奸了,這該死的淫棍,姑娘你幹嗎要自殺,你該殺了他。所有淫棍都該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