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來阻擋 第5節(第2/4頁)

阿今把張叔送出門外,回頭跟父親不禁莞爾一笑。

“笑什麽?”父親說。

阿今說:“你不也在笑嘛。”

父親“噗哧”一聲,笑得更露骨了。

看著父親的笑容,阿今的心就像回到了過去的某種美好之中,一下被滋潤得舒舒服服的。盡管父親沒有母親那樣對兒子悉心呵護,關懷備至,但阿今對父親卻更是“情有獨鐘”。父親是個既嚴厲又寬厚、嚴厲和寬厚掌握得非常有尺度甚至是無可挑剔的長輩,正是因為掌握得好——無可挑剔,嚴厲的一面常常被時間稀釋掉,而寬厚的一面則被時間放大了又放大,成為了抹不掉的美好留在了心間。多少年來,阿今每每回憶起父親給他的種種醮滿了平等和寬厚的愛,心裏常常充滿感激情。相比之下,母親的愛遠遠要比父親巨大、濃烈,但也許正因為太大,太濃了,常常使阿今感到沉重和累,而不像父親的愛,幹幹爽爽的,除了愛的本意外,什麽其他的成分都沒有,幹凈得使你只想捧在懷裏,而不思其他,也不需要你思。當然,阿今也知道,正因為自己有這樣一位母親,才可以有這樣一位父親,父親的愛是站在母親肩膀上的,是“剽竊”了母親的愛之後才變得這樣純凈、優美。所以,從理智上講,他對母親和父親一樣敬愛,只是在感情上父親似乎更要讓他親密無忌一些,而且尤其是這兩年來(結了婚),這感覺愈演愈烈,父子倆常常如兄弟一般沒有拘束,只有親情和愛。

“爸,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

“什麽意思?”父親收起笑容。

“沒什麽意思,就請你吃頓飯,不行嗎?”阿今裝得很認真地。

“不行,爸中午有事。”一邊說,一邊翻開記事本記事。

“什麽事?”

“有事就是有事。”父親繼續記錄著。

“不,中午你必須跟我一塊吃飯,我有要事跟你商量。”阿今沖到父親跟前蠻橫地說。“有什麽事現在說,”父親看看表,“還有半個小時,爸12點鐘準時走。”

阿今嘆聲氣,退到沙發邊,重重地跌落在沙發裏。

過一會,父親記完事,合上本子,跟阿今點點頭:“說啊,什麽事?”

阿今氣惱地:“不說了。”

父親立起身:“這說明不是什麽要緊事嘛。”說著向阿今走過來,坐在另一張沙發裏,掏出煙,給阿今一支,“說,有事快說。”

阿今接過煙,並沒有抽,只是玩弄著。

父親先自點上,末了又將火機遞給阿今。阿今接過火機,在手裏捏了許久,才點上,沉沉地吸了一口,又緩緩地吐出,這才將目光移至父親眼中,說:“爸,我想轉業。”

父親不驚不奇,好像料到他會說這事一般,淺淺一笑,問:“走得了嗎?”

阿今驚愣了一下,感覺像踩空了一腳,心裏一下亂得不知說什麽好,只木木地看著父親。父親也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不知道。”過了一會,阿今才答,“也許差不多。”

不知道是真的,說差不多阿今是想試探一下父親對這事的真實。阿今注視著父親。父親將目光從阿今臉上閃開,沉吟一會,說:“能走得了,你又想走,那就走,問不問我是無所謂的。”停頓一會,又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說著又將目光掃回來,貼在阿今臉上。

阿今盯著父親:“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對,是我的事,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超過我相信自己。”父親說著燦然一笑。

阿今泄氣地搖搖頭,只是吸煙,沒有言語。

父親接著說:“你今天要請我吃飯就是為這事?幸虧我沒答應你,要不我不成了無功受祿?哈哈哈——”爽朗的笑音撞出窗外,消失在空調機的風扇聲中。

阿今埋怨地瞪父親一眼:“爸,跟你說正經事呢,你怎麽這樣?!”

父親故作認真:“我能怎樣?你要我怎樣?”

“這麽說吧,爸,”阿今眼睛倏地一亮,“你暫且不管我這邊情況,能走還是不能走,只說說你的看法,是走好還是不走的好?”

“那我沒有看法。”父親臉色一沉,像指責他似的,“話怎麽能這麽說,是你的事又叫我不管你那邊情況,我能說什麽?即便說了也都是不著邊際的,你要這幹嗎?還不如自己好好想想。”

沉思片刻,父親換了口氣說,“阿今,像這種事,這麽大的事,說實在的你要自己拿主意,不要指望我們來幫你怎麽的。今天你要缺心少眼的,那我們作父母的自然有這份責任,你今天不呆不傻,我們的意見能管什麽用?我們身不在其中,思的想的都難免有失偏頗,跟你說只能妨礙你作正確判斷。所以,我是不會發表意見的,這不是對你不負責任,而是對你負責。”側頭看了眼阿今,見他沒要說話的意思,又接著說,“如果你一定要我說,我能說的也就是,一、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轉業,為什麽想轉業;二、確實想轉業,那麽能不能轉得了,難不難,難到什麽程度?就我了解而言,現在轉業不是那麽容易,尤其在你們基層部隊,聽說想轉業比立功還難。你去看看我抽屜裏,想轉業的,想調動的,紙條十幾張,都是想叫我幫忙,就因為我和你們軍區參謀長有幾個月的同學關系。是的,我們關系不錯,但正因為關系不錯,這種事更不能去碰。這是非常惡心的事,他不辦好像有虧於我,辦了我又欠他一大鼻子情,最好的關系也經不起這樣搗弄。所以我一開始就問你能不能走,我關心的是這個,不是你該不該走,該不該走的問題應該要由能不能走來決定,能走,你又想走,那就走,這是很自然的,沒什麽好說的。但如果想走卻又走不了,那就說明不該走,不該走就不要去想,想也是白搭,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