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4頁)

喬怡伸出手:“我們現在已經是作者和編輯的關系了。”

楊燹將她手猛一握:“這關系太說得過去了!”兩人默契地笑著。

“天亮了,走!樓上有個露天平台,透透氣去!”

“你去吧。”

她想一個人呆一會。她正式獨立。她業已成了一棵獨立的樹,在偌大的森林中占有一方土地,一頂藍天。她將有多少事要做,憑什麽讓愛情伐倒呢?人不光為愛情活著。她不光為楊燹活著。她是堅強的、獨立的樹,堅強的、獨立的女兵。從現在起,她要學會一種軍人的愛。她決定回去後向領導請求,再次上中越邊境。

一切正常了,生理也正常了。她忽然想起從昨晚到現在,曉舟和她尚空著肚皮。等她從小吃攤上買了一大堆滾燙的油酥餃往回走時,突然聽見有人喊她:“喬怡……”

“咦?小嫚,你怎麽來了?楊燹知道嗎?”

“萍萍好嗎?孩子好嗎?”

“還沒生呢!我們在這裏等了一夜了。進去嗎?”

“我……不進去了。”小嫚神色猶疑,“你轉告萍萍,我來看過她了……”

“那我去把楊燹叫來!”

“不……我跟你說。你別叫他,我們就在這兒說會話吧。”她的眼神更古怪了。

“這麽早,你一個人跑出來……”

“我和爸爸一塊來的。他在路口等我,出租汽車開不進來。”她象憋著許多話,慌得不知先說什麽好。

喬怡猜測著,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我還是去找楊燹!……”

“別喊他!”她大驚失色地拉住喬怡。天呐,她又怎麽了?

兩人對視片刻,她突然問:“喬怡,你爸爸老嗎?”

喬怡莫名其妙。

“哦,你還有兩個哥哥。我爸爸只有我……”她的話怎麽天上地下的不著邊際?“快七點了,我得馬上走了。”黃小嫚似乎經過最後一刹那的遲疑,把一封折成燕子形的信塞到喬怡軍衣兜裏,“別忘了,把這個交給楊燹……”

“哎,小嫚!……”喬怡叫道。她心裏已斷定發生了什麽變故。

小嫚回過頭。令喬怡吃驚的是,她在哭啊!這是頭一次見她哭。不等喬怡追過去,她已飛快地跑向路口……

一輛小轎車開走了。

喬怡把食品一古腦扔給曉舟。

她惴惴地步上樓梯。露台上,楊燹倚著欄杆,正屏息靜氣地聆聽著從產院隔壁某機關大喇叭裏傳來的優美的樂聲。

“是廖崎指揮的曲子。”喬怡肯定地說。

楊燹用手勢制她。

音樂是早晨的一部分。早晨因為有了音樂而顯得多麽誘人……

喬怡躊躇一會,把黃小嫚的信遞給癡迷的楊燹。他一層層打開折得十分嚴謹的信紙,看了一會,茫然地擡起頭:“我弄不明白她在說什麽,這是怎麽了?……”他繼續往下看。

這時,那位未來的鄧麗君在樓下喊:“喂——當兵的!”

是喊他們。喬怡扭過身。

“他咋還在這裏優哉遊哉?他愛人馬上要生了,剛擡上產床!……才怪哩!到底哪個是她丈夫,又來了個跛子,還送了一瓦罐雞湯!”

丁萬來了。肯定是他。“謝謝你!”喬怡對女護士擺擺手。

她仍未弄清人物關系,不領情地扭著腰肢匆匆走了。

喬怡對楊燹說:“走,去看看!”

“你去吧,我一會就來……”

走廊裏依然如故。季曉舟還在踱步。剛趕到的丁萬愛莫能助地傻著眼,雙手捧著盛雞湯的瓦罐。

萍萍的呻吟越過屏風和緊閉的門傳出來。季曉舟渾身抽緊,不知如何是好。

丁萬結結巴巴地:“喬怡……我看你還是拉他出去,別讓他在這裏受刺激……這裏有我。”

季曉舟象木偶一樣被喬怡拉到露台上。

楊燹正發愣,好一會才注意到他們。

“全完事了?”他問。

季曉舟苦笑著搖頭。音樂摻揉在早晨的薄霧裏。

“我是全完事了……”楊燹把信往喬怡手裏一塞,轉而用力一擊曉舟的肩膀,“老兄,瞧你那哭喪臉!我什麽時候也不會有你這副表情……”說罷獨自走向露台一角,背向他們。

季曉舟在音樂中全神貫注地想著妻子相未來的孩子。喬怡遲遲疑疑打開信。

楊燹:

原諒我不辭而別。這封信我想了許多天,寫了一整夜。

我跟父親一起走了。在你看信的時候,恐怕一切都已不可挽回地決定了。火車是七點三十分開,我和爸爸一同去桂林療養院。這些天,我一直在考慮咱們的事,最終還是決定跟父親走。我不能讓父親老是這樣孤孤單單的。他和我彼此失去了二十多年,我們都因此與溫暖隔離了。我和他是兩個孤獨的人,是真正懂得孤獨的人。別人,包括你都不會懂得我們。安慰,也只能在我和爸爸之間產生:在他,誰也不能代替我;在我,誰也無法代替他。爸爸已經滿頭白發,已經開始拄拐杖了,而我希望成為他精神上的拐杖。只能這樣了,楊燹,我辜負了你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