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4頁)

他發現腳下出現一條小路。奇怪,這荒山野林裏何故有一條顯然經人工修整過的路?這小路一端伸向山頂,另一端通向何方?……正當他百思不解時,不遠處的草叢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是什麽動物?是蛇?三月份,蛇該出洞了……不對,更象是人,人的喘息聲!他潛下身子,屏息靜氣,盡管動作極輕,對方還是察覺了,那邊也同時靜下來。

贊比亞全身緊貼地面,手指在槍扳機上慢慢往後勾……

草叢中站立起一個矮小的男人的身影,是敵人!……他遲遲疑疑地向前走來,同時響著皮帶扣細微的金屬撞擊聲,仿佛在束褲子。

贊比亞沉著地盯著那家夥,不到不得已的時刻,他決不暴露。他必須保存自己,為了他的七個戰友,戰友中的四個姑娘,四個姑娘中的蕎子。

哦,蕎子,我在碰運氣,在下賭注。輪盤賭,輪盤在轉,不知它將停在兇上,還是停在吉上。

那矮子走近了,腳就在離他鼻子不到兩米遠的地方。他雖矮小,但胃裏塞滿食物,食指同樣勾在槍扳機上。這矮子處於優勢。他仍在逼近,並用自動步槍的三棱刺刀撥開茅草,閃著晦暗光澤的槍刺幾乎紮到他的臉上,他仿佛已感覺到了這冰涼的金屬捅進皮膚時的力度和寒意。

蕎子,我的賭博該收場了,輸蠃該揭曉了。我得拼命了。怎麽也不能讓這矮子占太多便宜。這樣做利弊如何,顧不上去想,也來不及和你商量了……

但那槍刺卻象開玩笑一樣在頭上晃著。那家夥難道在和我較量,看誰更沉得住氣?……

贊比亞一次又一次躲過刀尖的挑逗。他全身由於神經的過度抑制而微微發抖。

不遠處又站起一個身影,更加矮小。槍尖收回去了,並嘟噥一句什麽,大約是罵娘。接著,兩個矮子的身影慢慢接近,重合,然後挨挨擦擦地走了,只留下一個女人的低低的嬌聲浪氣的嬉笑聲……

贊比亞一下松開緊縮的肺葉。剛才憋在毛孔裏的汗頓時湧了出來。他簡直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等兩個敵人走遠,他才爬過去,發現一大片茅草被他們壓得七顛八倒,仿佛還隱隱散發出一股生發油的香味……他明白了。這一對男女在戰爭中也不甘寂寞……看來他們吃得挺飽。飽暖思淫欲。

贊比亞站起身,見那一男一女順著小路往山上走去。他們不象是掉隊的殘兵,也不象遊蕩在山裏的特工隊,那女人還有閑工夫搽生發油……對了,莫非這裏有敵人的秘密觀察哨?

中國軍隊轟轟烈烈地向前開進,往往將這些偽裝巧妙的觀察哨遺漏下來。這些哨所是隱患,它的使命是為敵方的炮陣地提供情報,那些炮陣地也同樣隱藪,一旦得到觀察哨提供的目標方位,他們立即用炮火對我軍大部隊突襲。觀察哨失去,炮陣地等於失去了眼睛……

贊比亞感謝自己的腦瓜,它在受了創傷,並幾夜不眠的情況下仍努力與他合作,仍象集成電路一樣靈敏,細致。於是他行動起來,尾隨著兩個敵人,悄悄往前摸索。他要單槍匹馬,弄個水落石出,必要時剜掉敵人的這只“眼睛”,媽的。

假如此舉失敗(很可能失敗),丟了性命無所謂,那七個“文藝細胞”怎麽辦?

不,不能失敗!我拒絕失敗!

他象猞狸那樣弓著身,無聲地躥跳著,不時停下觀察前後左右的地形。

坡越來越陡,這座突兀的山峰象掘出一半的棺材頭,翹著的一端又筆陡地削下去——那是一處斷崖。這地形可謂得天獨厚,位於群峰之巔,在那上面大約方圓幾十裏都可以盡收眼底,加上一面斷崖,兩面陡坡,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好地形。即使上去了,也別想下來。贊比亞猶豫了。要摸清那哨所的內部情形,實在太難。何況他的戰友們還眼巴巴地期待著他……

他不想與蕎子就此成“千古恨”。此一去若是“光榮”了,他和她就永遠沒有彌合的可能了。他愛她,尤其在失去她的日子裏。據說,人生最多只能享受一次真正的愛,他才享受了一半,怎麽能輕易放棄呢?

她的過錯拿到此刻來看,簡直顯得滑稽——小得不存在了。戰爭是嚴酷的,又是寬容的。在生與死之間,還有什麽不能包羅呢?……可是他也不願輕易放棄成功。在成功和愛情面前選擇前者的才是男人,他又追隨上去。

他離他們的距離漸漸縮小,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順利通過地雷區,如果有地雷區的話。

下雨了!好極了,老天爺“機槍掩護”!

雨聲掩蓋了腳步聲,他又追得近了些。

兩個敵人突然拉開了距離,一前一後,前面的女人加快了腳步,後面這位卻原地不動了。他想幹什麽?贊比亞在他回身的同時急忙閃到樹叢後面。他很快明白,這家夥是趁站崗的機會做那勾當的。過一會兒,一個披著雨衣的身影來換崗,煙頭一閃一閃的,兩人交談了兩句。贊比亞聽出後出來的也是個女兵。女兵抽著煙,在崗位上不耐煩地扭著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