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奏

不論在什麽城市或國家,麥克·萊利告訴自己,警察的工作都是一樣的,你會找可能的目擊主人談,打相關的人談,要不就是找受害者談。

但是這次不用找受害者,因為阿夫賽顏科再也不會說話了,負責這件案子的法醫說自從當年在阿富汗服役的日子以後,就再也沒見過這種血肉模糊的慘狀。但這是預料中的結果;火箭筒主要就是設計來打穿裝甲車輛或混凝土掩體的,那種比起毀掉一輛私人轎車來說可是困難多了,就算是在德辛斯基廣場上被幹掉的那種昂貴轎車也一樣,而這意味著受害者的殘骸會非常難以辨認。後來是半個帶有修補過牙齒的下顎來確定死者是葛瑞哥裏?菲力波維奇?阿夫賽顏科,而DNA 樣本也會確認這個結果。他的屍體並沒有留下任何足以辨認的部分;他的臉已經面目全非,而上面有個刺青的左前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被害者當時是瞬間死亡,法醫在報告裏寫道。他處理完被害者的殘骸後,便把所有殘骸用塑料容器裝了起來。衩害者的所有殘骸最後會被裝進一只橡木盒子裏,準備送去火葬―――可能是吧,莫斯科民兵必須先確認他有沒有家人,以及他的家人希望怎樣處理他的屍體。普羅瓦格夫中尉猜他的家屬應該會選擇火葬,因為這個方式既幹凈利落也簡單多了,而且找個地方安放一個小盒子也比找地方埋葬一具裝了屍首的棺木來得便宜。

普羅瓦格夫從他的美國同等那時拿回報告,他並不期望能從中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但是他從與聯邦調查局合作的經驗中學到了一件事;你對每件事都得仔細檢查,因為想要預測一件罪案是否破案,就像是要在兩個星期以前預測十支球隊中的哪一隊會獲勝般困難,而罪犯的心思和行為又變化莫測,想要預測更是難上加難。

這部分還算是簡單的。轎車司機的驗屍報告基本上毫無用處,因為其中唯一有用的資料就是血型和組織樣本,因為被害者可說是粉身碎骨,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可辨認的記號或特征。不過反常的是,他放在皮夾裏的身份證卻留了下來,也因為這樣,他們才得以知道他到底是誰。車裏那女人的狀況也一樣,她皮包和裏面的身份證幾乎可說是毫發未損,而她的臉上或上半身就沒有這麽幸運了。萊利看著另外兩位受害者的照片,司機看來沒什麽特別,只是體格比本地人好一點罷了。那個女的則是皮條客手下另一個標著高價的妓女,警方有她的档案和照片;她曾經是個誘人的女人,可以去好萊塢試鏡,也可以做《花花公子》的封面女郎,不過這一切已經是歷史了。

“米夏,我處理這種案子的經驗有沒有多到不會讓情緒受影響了?”普羅瓦洛夫問道。

“要我老實說嗎?”萊利搖搖頭,“我們不會碰到那麽多的殺人案件,除非那個案子是財務管理在聯邦管轄區域―――像印地安保留區或是軍事基地。我雖然處理過幾個綁架案,但你永遠不會習慣這種事。”而萊利沒有說出口的是,因為勒索在美國是死刑,所以現在小孩的目的都是為了泄欲,而且肉票通常會在五個小時之內就遇害,讓聯邦調查局連回應地方警察局提出支援請求的時間都沒有。在萊利接手的所有罪案裏,這種案件最為惡劣,足以讓你在下班後到本地聯邦調查局的酒吧―――每個地區分局必定都有―――喝上一杯時,心情仍然沉重,只能靜靜坐在同樣愁眉不展,一言不發的同僚中間;偶爾還是會冒出一兩句話,誓言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要抓到那個狗雜種。通常那些狗雜種都會被抓到、起訴,然後定罪,最後幾個狗運好的會被送進死刑室。至於在那些沒有死刑的州裏,被定罪的人就會被送進一般的監獄;在那種地方他們就會知道,其他罪犯―――像是持械搶劫犯―――是怎樣看待虐童犯人的。“但我知道你的意思,奧萊格,這種事一般人是無法解釋的。”因為在目睹犯罪現場或驗屁照片後,最糟的是給人帶來的那份悲哀。受害者不僅失去了性命,連尊嚴都蕩然無存。特別是那些照片,給人帶來的傷害尤其深。不論這個瑪莉亞?伊凡諾弗娜?莎布琳曾經有多美麗,現在都只剩下記憶而已,而這份記憶也只有那些曾經租用過她身體的男人們都會擁有。有誰會哀悼一個死去的妓女?萊利心想。不會是她那些生張熟魏的男人們,他們會毫不留戀地換個新人,甚至連她在出賣靈肉這行裏的姊妹們都不見得會為她感到悲傷,而她的家人可能也不記得她這個走上了歧路的孩子,他們只會記得她是個可愛但自甘墮落的女孩,他們會裝出對她有著深刻的情感,但事實上,比起那個在市立殯儀館凹陷的不銹鋼解剖台上為她驗屁,把她身體器官取出的法醫,他們對她的情感也不會深上多少。難道這就是妓女的真正功能?萊利有點疑惑,性生理的醫生?有人說賣淫是沒有受害者的犯罪,萊利希望那些人能夠先看看這些照片,然後再說什麽叫做女人出賣身體這個行業“沒有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