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永別了,兄弟!(第4/12頁)

“這下,我們要趕緊回去了。”楊鐵筠不知是激動還是寒冷,微微抖著。

草房裏架著一口鐵鍋,下面是燒紅的木炭。女人們把四周遮了草簾子,只留下一個洞用來通風,火雖不大,但屋裏變得甚是溫暖。老旦脫了濕衣,烤著火聽楊鐵筠說話。

“鬼子和我們一樣,指揮大部隊都是用密碼發報機,作戰命令用這本密碼本改成數字組合,然後再二次加密,那邊收到的人再用密碼本把命令還原,我們的部隊可以截到鬼子的很多電報,但不能完全解密,有了這兩個原始密碼本就可以了,至少這一階段可以了,他們到山裏來可能是要發射重要命令,真是歪打正著!我們曾用兩個團的兵力去奪都沒奪回來,居然被你給弄回來了,老旦!就憑這件事,軍部一定會給你記個大功!”

“可是……咱們怎把它帶回去哩?”老旦目瞪口呆,想的卻是難處。

“鬼子的發報機我們也可以用啊,可以調到我們部隊的頻率上去。”

“可咱們沒有指揮部的通訊密碼,沒有密碼說實話,鬼子不也會聽到的?”老旦瞪著眼問。

楊鐵筠微笑著看著老旦,敲了敲自己的頭說:“它們都在我的腦子裏!”

兩個鬼子瞪著眼前的一排中國士兵,看了這個看那個。他們身前有兩個長條的坑,剛好是二人寬窄。雨後仍然陰冷,可他們的臉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個嘴松開……”楊鐵筠道。

黑牛拔出鬼子嘴裏的破布,因塞得太緊,竟帶出顆血淋淋的牙。這鬼子倒頭便吐,繼而放聲大叫,滿地撲棱,像要挨刀的種豬。黑牛照著他一頓腿腳,把臉踩在地上。老旦揚了揚手,將鬼子又拎起來。他對這活生生的鬼子有些好奇,分明都是肚臍眼窩子單眼皮。這個成色比那個服部大雄可差遠了,鬼子也分三六九等呀。楊鐵筠端坐在他們身前,雖然少了條腿,坐在那仍紋絲不動。

楊鐵筠說話了。鬼子聽這一條腿的支那人說出地道的日語,喘著氣閉了嘴。楊鐵筠時而和善,時而嚴厲。掉牙的鬼子卻甜鹹不吃,竟梗著脖子、瞪著小眼和楊鐵筠頂嘴。另一個不是個硬氣的,左顧右盼,神色明顯慌張。戰士們聽不懂,傻乎乎地或站或蹲,二子裝得個劊子手似的,擼袖子拎著老旦的軍刀——他可一直等著宰這兩個貨呢。陳玉茗站在鬼子身後,背後握著支上膛的手槍。

說著說著,楊鐵筠吐了口吐沫,是咬牙切齒那種,和二子平時一樣——楊鐵筠可從不會這樣吐呢。他頭也不扭地對著老旦伸出兩根指頭,老旦一愣,二子卻早明白了,在嘴上做了個抽煙的樣子。老旦忙掏出煙來遞給他,再點上,見鬼子斜眼看他,就把火柴棍彈在他臉上去。鬼子大怒,掙著要站起來,牙齒哢哢咬過來。陳玉茗踹了一腳,鬼子就咬了地上一塊石頭,又磕下兩顆,弄得牙崩嘴裂。他哇哇地說了一大串,還壞笑起來,沖著楊鐵筠吐出一口血。楊鐵筠側臉避了,擦去身上的,冷著臉抽了幾口,慢悠悠掏出手槍,指著鬼子的頭。許是怕槍聲引來鬼子,他又放下了,看了眼二子。二子大喜,噌地抽出了軍刀,瘋魔般嚎了一嗓子,劈頭就是一刀。鬼子的頭滴溜溜掉下來,滾到另一個鬼子身前,脖子上白色的筋還在跳呢。那鬼子嚇得撲通仰倒了。陳玉茗一腳將沒頭的鬼子踹進坑裏,脖子冒出的血染紅了坑裏的水窪,兩個戰士立刻開始埋土,沒多久就要填平了。弟兄們踢著鬼子的頭,踢球一樣給你給我,踢到坑裏時已是一團泥蛋子,埋進土裏不見了。楊鐵筠把槍插回腰間,說:“他什麽都不說,還罵咱死去的弟兄們。”

另一個鬼子看著同伴抖若篩糠,吐出黏糊糊的口水。他緊閉了下雙眼,再睜開就稀裏嘩啦的。楊鐵筠不耐煩地問話。開始也不說,只是閉著眼搖頭。陳玉茗踹了一腳,鬼子一頭撞在地上,鼻子迸出血來。二子拎著刀跳出來,在他眼前比劃著,揪著鬼子一只耳朵就要下刀。老旦正要說話,見阿鳳端著個盆快步走來,她楞著眉毛,牙關緊咬,臟兮兮的頭發胡亂散著,懷裏那一盆冒著熱汽,猛地就往鬼子頭上潑去。陳玉茗早有防備,忙一把將鬼子揪開。滾水在地上冒起嚇人的熱汽,老旦驚得蹦起,若躲慢一點,一只腳就成了燉豬蹄兒。鬼子嚇壞了,跪起來大聲求饒,真出奇,這兔崽子說的是中國話。

“你是中國人?”楊鐵筠納悶道。

“不,我是日本人,是日本在華僑民……”鬼子一口字正腔圓的城市話,老旦聽了很是羨慕。

“先過來的特務是吧?”

“不是的,我家原來在上海做藥品生意,聖戰開始後,上海的日本僑民都要參軍……上海有好幾萬日本人,男人都參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