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他人的故事讓我的記憶愈發地豐滿起來。它們一起湧進我的腦海——不是擠作一團亂麻而是形成一條直線。每個記憶都串聯著下一個記憶,鋪就了約尼在恩德培的英勇獻身之路。

“贖罪日戰爭”已經過去好多年了,我在偵察營服役時期的戰友也很難找到戰爭發生的確切地點。我們從拉法赫開車往北一點,到了瓦斯特交通大樞紐。道路連綿起伏,我們每進入一個較低路段的時候,低矮的石頭墻圍成的草地就消失在我們四周。在一個上坡路段還沒有到達頂點的時候,朋友說:“就是這裏了。”我們停下車,然後走了下去。

“敘利亞的突擊隊員就分布在這裏,在道路的左邊,”他解釋說。“運送這些隊員的直升機已經往東飛走了。”約尼的部隊曾經被派遣到位於拉法赫的戈蘭高地,防守那裏的主要軍事基地。而有一次,他的一個小分隊發現有直升機在著陸。約尼一接到報告,就命令隊員鉆進半履帶車——不能讓敘利亞的士兵有時間集結。沒過幾分鐘,差不多40人的隊伍就在半履帶車裏各就各位出發了。在朝著敵方突擊隊員著陸的大致方位挺進的時候,約尼的部隊遇見了一支戈蘭尼步兵旅。他們剛剛與敘利亞人交戰過並且有人員傷亡。約尼對敘利亞人的精確位置不是十分了解,然後就只前進了一點。在我們剛才停車的地方,約尼命令半履帶車停下來,接著士兵跳下車。

我想起了幾年前聽過的一段故事。當時一位參戰的偵察營年輕軍官希埃·艾維特給我這樣描述:“突然,他們開動非常猛的火力,而我們還站在半履帶車旁邊的空地上。幸運的是,我們臥倒後炮彈和子彈才從頭頂呼嘯而過。但是,一位軍官被擊中,後來因傷過重而犧牲。”23

站在這條路上,我告訴自己,這裏就是我那位吉迪恩·阿維多夫隊友被擊中的地方。當時,作為班長的他正要開始在該地區搜索敘利亞士兵。我的朋友說:“我們把他拖到路邊的一個小壕溝,靠右邊的位置放下,然後開始處理他的傷口。你必須明白,一些敘利亞人已經從稍近些的墻後面開火了。”我朝自己的左手邊看去,發現不遠處有很長一段石頭墻,和路剛好平行。“而敘利亞人就在墻外的地面上埋伏著。”

在第一陣槍響之後,希埃加入到向石頭墻沖鋒的隊伍中。他是這樣描述的:“敘利亞人可以在任何地方隨心所欲地攻擊我們——他們有掩體,而我們在毫無防護的空地上……這真是非常糟糕。我能看見被擊中的那位軍官就在離我不遠處。第一陣密集的火力過後,就沒有太多的槍響了。接著就是一種令人心懸的感覺,這時需要有人來做一些改變。我記得,自己開始有一種恐懼,真正的恐懼。然後,我看見了一個讓自己終生銘記的場景。突然,我看見約尼非常鎮定地爬起來,就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他用手向我們示意,趕快爬起來跟上他——我們所有人都胡亂找了一個掩體——然後他開始沖鋒,就像在參加一個演習一樣。站得筆直的約尼朝左右兩邊發號施令,並且一邊沖鋒一邊射擊,帶著往日行動中的鎮定向大家高呼。我記得,作為他屬下的一名士兵,當時我就想:該死,如果他那麽做,我也不能服輸啊。我爬起來開始投入戰鬥。”

在散落的石頭和幾近損毀的墻之間,我們穿過了那片空地。

希埃說:“我設法跟上他。同時,也被這場戰鬥弄得非常緊張。約尼告訴我要平靜下來,然後問我彈藥還有多少。我告訴他,我也所剩無幾。我們剛才的子彈發射得太多了。他告訴我:‘你要消滅他們,就像我教你的那樣,一槍一槍地放。這樣精確度會更高。不要掃射。照我說的去做吧。’”

“約尼沒有只顧著往前沖,而是深思熟慮之後再小心地推進。我們也按照這種方法前進,並對該地區進行地毯式搜索,最後打敗了他們。”巴魯克·紮克曼在一堵墻後面被射殺,當時他正在約尼身邊沖鋒。我們準備尋找一個坦克炮台,當年那裏據守著大約12名敘利亞士兵。雖然坦克炮台找起來有點難,但等我們最後找到它的時候,它看上去很矮,而且由於長年的腐蝕已經夷為平地了。

我看著這塊土地,佇立良久。前面的高處,肯定是穆吉在那裏打掩護的地方。正如他所說:“我到了山頂,感覺到地面有一點下沉,原來有士兵在那裏開火。我向約尼高喊讓他打掩護,我要把那個地方炸掉……我剛剛喊出敘利亞人在那裏的時候,約尼就已經帶著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們發起猛攻。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掩護他……鐫刻在我腦海深處的一幅場景就是,約尼沖在最前面,8名士兵跟著他還擊10名敘利亞突擊隊員,最後將他們全部消滅。這幅場景經常浮現出來:約尼一邊射擊、一邊率領參戰士兵向炮台猛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