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76年6月1日,星期四。約尼飛往以色列中心城市特拉維夫的時候,在腳下看到了這樣一片風景。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荒涼的西奈沙漠,然後是加沙地帶和拉齊思內陸郁郁蔥蔥的果園和田野,最後是海水輕撫著的白色海岸,以及海岸低地雜亂無序的城市街區,還有聳立在城市東面的座座荒山。坐在約尼旁邊的是偵察營的情報官阿維,而過去幾天他都和阿維待在一起。甚至過去幾年裏,這兩個人有很長時間都一起共事,每天從早忙到晚,而且天天如此。他們經常忙到周六,在約尼的公寓裏,靠著幾杯咖啡提神,面前一字擺開著地圖和航空照片,起草計劃一直到最後一個細節敲定。隨著時日漸長,二人除了工作關系又平添了一份溫情和對彼此的尊重。

現在,約尼和阿維在飛機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約尼看著地面,思緒如潮。他也許可以嘗試打一會兒盹,因為回到偵察營後他就找不到時間休息了。剛剛過去的一周,對他來說有好幾夜都不曾合眼,任務排得滿滿當當。而接下來的一周,很可能已經有新的任務在等待著他,雖然接到新任務的幾率實際上接近於零,但這個想法足以讓他思緒萬千。即使沒有任何的來由,他的想法就是,如果拋開一些局限不談,如果可以勇敢地一搏,這次行動將會被幾代人牢記心中。

※※※

整整一個星期,約尼都在關注法航客機遭劫持的事件。直到星期四,他的主要注意力開始轉移。他要忙一些其他重要的事務,一些屬於機密性而不能對外透露的事務。

6月27日,星期日。在空客飛機被恐怖組織劫持後幾個小時,偵察營的一支先遣隊進入了日常的警戒狀態,屬於突發事件後的常規反應。已知的信息比較有限——只限於飛機在歐洲被劫持,該航線是從特拉維夫飛往巴黎,並且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乘客是以色列人等。飛機是在降落在雅典停留之後的那個下午被劫持的。當時,約尼帶著一些士兵遠在偵察營基地之外。總參謀部的行動部門告知了他們所發生的事情。根據信息,約尼通過電話把指示傳達給穆吉·貝奇少校。他是那天偵察營的值班指揮官,也是先遣隊的警戒任務的負責人。約尼向他交代了各種注意事項,確保相關的主要軍官、士兵和物資都在基地之內。

“聽著,”談話結束時,約尼告誡穆吉,“現在要盡可能把一切能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以免措手不及。”

臨近午夜,穆吉帶著偵察營的應急兵力趕到特拉維夫城外的羅德機場。在那裏,他們要為飛機可能折返以色列做好準備。飛機在利比亞著陸之後已經再次起飛了。但是,飛機目前在朝南飛行,先遣隊要撤回總部基地。約尼再次撥通穆吉的電話,要求對事情的進展做簡要報告。

“現在情況怎麽樣了?”約尼問。

“我們仍舊處於警戒狀態,看看恐怖分子是否會來這裏。我們已經接到撤回羅德機場的命令。”

約尼發出命令,偵察營的副指揮官和先遣隊一起前往羅德機場,並說自己星期一早晨會從西奈起飛,和他們在那裏會合。

後來的結果是,被劫持的飛機那天早晨降落在了烏幹達的恩德培機場。於是,在羅德機場和士兵們會合後,約尼回到了總部基地,並召集穆吉、伊夫塔和其他軍官開會。他對關於這架航班的突擊計劃以及參與計劃的兵力的布局做了一些修改,以防航班真的返回以色列。會後,約尼繼續其他日常事務。除了警戒力量堅守崗位之外,基地的活動如往常一樣開展,因為沒有人知道飛機是否會停留在烏幹達,抑或停留多久。

6月28日,星期一。在這個節骨眼上,由瓦迪埃·哈達德領導的巴勒斯坦人民革命陣線的劫機分子至今還沒有公布他們的要求。但是,很明顯,要求很快就會公布。在飛機降落恩德培之後,241名人質已經被劫持在法航客機中長達12小時之久。星期一下午,人質被從客機上轉移到了機場的一個舊航站樓的候機大廳裏。這棟建築曾經為進出烏幹達的旅客提供飛行服務,其中包括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在烏幹達工作的以色列人。自1972年開始,獨裁者伊迪·阿明在這個阿拉伯國家突然掌權之後,以色列的軍事和經濟專家被從烏幹達驅離。這個機場也進行了擴建,增加了一條更長的新跑道。而且,在舊航站樓一英裏外的停機坪的最西側新建了一座航站樓和控制塔。而被荒廢和棄用的舊航站樓,為恐怖分子劫持人質提供了一個便利的場所。

4名劫機分子中有一名領導這次行動的德國男人和一名德國女人,還有兩名年輕的阿拉伯人。後來,又有三名以上的阿拉伯恐怖分子在烏幹達加入他們。自此,阿拉伯人成為整個隊伍的領導者。與在飛機上的緊張和不安相比,4名恐怖分子此時看上去非常輕松。這次任務中比較困難和危險的部分,也就是劫持飛機,已經取得了成功。現在到了烏幹達,他們沒有感受到一點點威脅。“恐怖分子對自己很有把握,”一位名叫莎拉·戴維森的人質這樣回憶,“我們被囚禁在他們手中,就像一只老鼠被困在貓爪之下。”以色列人可能會投降,也可能會解救人質。無論劫持行動的最終結果如何,恐怖分子目前的工作開展起來不會受到任何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