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準備(第4/6頁)

但換車這些事並不是徒勞無益的。這期間他考慮了很多問題,這和身體上的準備是同等重要的。在經歷了連續六個小時的思考和計劃,他終於在午夜而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個周末以來他幾乎部在毫無停頓地奔波。他沒有時間休息。他把衣物收拾好,大部分東西都是在華盛頓的郊區購買的。亞麻制品和食品是在巴爾的摩買的。他把自己的四五自動手槍連同自己做的點二二-點四五子彈轉換裝置以及兩盒子彈用舊衣服包好。凱利認為這些子彈就夠用了,子彈多了會太重。他又做了一個消音器,這回是用於伍茲曼手槍的。他從頭至尾考慮了一遍自己的準備工作。他的身體情況很好,幾乎和他在部隊時不相上下,而且他每天都在進行射擊練習,槍法比以前更熟練。淩晨三點鐘,他把新做的消音器安裝在伍茲曼手槍上,試射了一次。三十分鐘後,他又回到逆戟鯨號,一直向北行駛,想在駛過安納波利斯後能睡上幾小時。

這是一個孤寂的夜晚,天上有零星的散雲。他的思緒不寧,過了很久才能靜下來集中精神思考問題。

他不再是一個懶散的平民百姓。幾周來他第一次允許自己喝了一滴啤酒,以使自己能夠集中思考一下各種變化的情況。他沒有忘記什麽吧!他沒有想到什麽遺忘的東西,這才放下心來。令他不太滿意的是他了解的情況太少。比利和他的紅色普利茅斯車,一個叫做亨利的黑人。他知道他們的活動區域。僅此而已。

可是……可是,盡管了解的情況不多,但他曾與那些帶武器和訓練有素的敵人戰鬥過。盡管他會強迫自己像從前一樣小心謹慎,但他內心知道他一定會完成自己的使命。這一部分是因為他比他們強大,而且具有更多的主動性。另一方面,凱利驚奇地認識到,是因為他可以毫不考慮事情的過程,他只考慮它的結果。他想起了自己在天主教學校學過的東西,古羅馬偉大詩人維吉爾的史詩《埃涅伊德》(編注:或譯《阿伊尼流浪記》,敘述羅馬史祖阿伊尼建國的神話史詩)的一段詩句早在兩千多年以前就為他的使命下了定義:抱定死亡決心的人不懷生還的希望。這種思想的嚴酷性使他面帶微笑在星光下航行,來自廣闊天際的智慧之光早在凱利,甚至維吉爾降生之前就開始了它漫長的旅程。

◇◇◇

麻醉藥物可以幫助人逃避現實,但並不能永遠如此。多麗絲沒有這種想法,而只是傾聽它,感覺它,就像承認某種她不願意面對而又不能逃避的東西一樣。

她現在已經離不開毒品,她不能入睡,在空蕩蕩的屋中,她無法逃避自己。如果可能,她一定會服用更多的麻醉藥品,但是那些人不讓她為所欲為,甚至不能滿足她更多一點的要求。她只能希求從自己的恐懼中得到短暫的忘卻和解脫,而且就連這麽一點希望他們也不願意給她。她可以偷偷地多看到一些東西,她可以對未來抱一線希望,但那並不能對她有多少安慰。她遲早會被警察抓住,她從前就被逮捕過,但不是為這麽嚴重的事。如果她因現在的事被抓住,她會坐很長時間的牢。警方會設法讓她吐出一些情報,並答應保護她的安全。她知道的很清楚,她已經兩次看到自己的朋友死去。朋友?關系那麽親密,可以說知心話的人,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人。事情就是如此,甚至在這種被囚禁的情況下——幾乎沒有任何歡笑可言,哪怕是為反對控制她生存的勢力所取得的一點微小勝利,都像是陰霾天空中的一線遙遠的天光。那些可以與之同哭的人,已經死了兩個,而且她親眼看到了她們的死,坐在那,毒癮發作,不能睡覺,最後死去。如此恐怖,慢慢變得麻木,看著她們的眼睛,感覺著她們的痛苦,但知道自己無可奈何,而且那些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噩夢是可怕的,但沒有人能伸出手,也碰不著她。你可以醒來,從他的手中逃走。

這次不行。她可以作為一個旁觀者觀察自己,似乎她是一個機器人,不受自己指揮,而受別人的操縱。別人指揮,她的身體才能移動,她甚至還必須隱藏自己的想法,即使在自己的腦海中也不敢有所表示,生怕那些人聽見或從她臉上的表情看出來。

但是現在,盡管她費了很大勁,仍不能把這些想法趕跑。

李克躺在她旁邊,在黑暗中緩慢地呼吸著。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喜歡李克。他是那些人當中最文雅的一個。有時她甚至認為他也喜歡她,可能有一點,因為他打她不那麽兇狠。當然她不得不循規蹈矩,因為他發起火來和比利一樣。因此在李克旁邊她總是極力表現得順從。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她知道上述想法是很蠢的。但是,她的現實生活是由別人來決定的,而且她已經看到了反抗的後果。在度過了一個特別難熬的夜晚之後,帕姆抱著她,悄悄告訴了她自己想逃跑的事。後來,多麗絲曾為帕姆祈禱,希望她能逃掉,給她們的生活也帶來一點希望,但是結果卻看到她被拖進屋來,讓大家看著她死去。大家坐在那兒,離帕姆只有十五,無可奈何地看著她遭受那些人的折磨。看著她的生命在慢慢結束,她的身體因為缺氧而抽搐,而那些人用眼睛瞪著她,在她面前嘲笑她。當時她唯一的反抗行動就是替自己的朋友梳頭,一面哭著希望帕姆知道還有一個人在關心她,哪怕是在她死了之後。幸好,她這些舉動沒有被那幫人看到。但是,這些動作似乎是毫無作用,只是使她流了更多更苦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