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10頁)

迷龍:“嗯嗯。哦哦。”

我:“就是就是。”

老家夥:“那就是成啦?”

我:“成沒成?迷龍?別撓啦,迷龍,說成不成?”

迷龍撓完後腦撓脖子,撓完脖子撓胸口,撓完胸口撓屁股:“好說好說。”

老家夥:“那就成啦。六福啊?六福!”

六福:“來啦來啦!”

另一個老家夥也不知啥時跑回院去了,這時候挾著個大酒壇子和個大碗跑出來。那碗大概是上回敬死啦死啦那壇子它大哥,而此碗則是彼碗的老祖宗。

老家夥:“咱們君子人,君子話,君子約。就這碗酒了,你幫我看著,看到啥時候我說不用啦,你就跟我算工錢。”

我沒說話,我也斜著迷龍,迷龍瞪著冷黃臉把大碗放在大床上,拿大壇子咚咚地往裏倒著。迷龍舔了舔嘴唇,一副發木的表情。

我小聲地:“迷龍。夠你洗臉啦。”

老家夥這回都不自己動手端啦,冷黃臉手上使把勁端了起來。兩老家夥心懷叵測地看著迷龍,好意、狡黠與惡劣並存了。

老家夥:“不是生意,勝似生意。君子酒,一飲而盡。”

迷龍把那只足放得進兩只整雞的大碗端起來時,還在發呆。並且我覺得他已經有點兒打晃。

我:“不行就別玩命啦,迷龍。”

但是迷龍把那碗端了起來,我聽著那咚咚咚咚烈酒下喉的聲音不由頭皮發炸,而兩老家夥毫不放松地盯著,以免迷龍灑落了哪怕一滴。

迷龍又被狠狠地整治啦,打了兩個老江湖的山門,然後被人狠整了一把。老家夥拿到了他們想要的尊嚴,迷龍拿到了他想要的家。他把大碗放回了他的大床上,看起來清醒得很。

迷龍:“好。不錯。那啥,還行。”

然後他掉頭就往回途走。我一把揪住,“你東家在那邊。”

老家夥們便謙和地微笑著。

迷龍:“我老婆呢?”

我:“跟我私奔啦!”

迷龍便呵呵地樂,“跟老子過的人看得上你這半根蔥?不扯啦,忙死啦忙死啦,老子去搬家。”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然後做一灘泥軟倒地上,並且因為坡度和力不從心地掙紮,還在緩慢而生動地往下滾動。

我回頭看了眼那兩老家夥,老家夥們興致勃勃很有生命力地看著。

老耆宿:“想起了年青那時候。”

冷黃臉:“軍爺,下去咯。”

我回頭看了眼迷龍,迷龍已經成功地滾到坡底。半截臉浸在田埂邊的水溝裏。

迷龍:“……老子要搬家。”

我們又一次乒乒乓乓拆開那張遭老瘟的床。往大開的院門裏運進七零八落的部件。

不辣嘬著一個煙屁股,嘬得兩腮亞賽猴子。可他點上的炮剛響兩個就啞屁了,不辣拿著煙屁又去湊,還是沒動靜。

不辣:“不順遂啊!不順遂啊!”

迷龍的鞋翻著跟鬥從院門裏飛出來,飛到了不辣地後腦上,然後迷龍光著一只腳蹦了出來,不辣蛇屁股合夥放對迷龍。

鞭炮這時候炸得噼裏啪啦,我們把那三個打得夾七纏八的家夥推到一邊,以免妨礙我們幹活。

迷龍的鬼床大到了這種地步,就算拆成零碎,我們也只能喊著號子用繩子把它從窗口吊進去,然後在二樓再把它拼裝好。

我們大多數人不幹活,沒頭蒼蠅似地滿院滿屋亂躥,不時有人在狹窄的拐口處撞了頭,不時有人在院子裏的青苔上滑倒,有時有人從陡得可以的樓梯上滾下來。說實話我們在野外呆太久了,我們已經不大習慣人為的建築。

這院不富貴,但是費了心思,我們裏裏外外出出進進的,推著擠著撞著,打開這個窗看看外邊,推開這個門看看裏邊,到前院看看天井和屋檐,到後院遠眺下院子之外的景色。而阿譯從看見一個窗洞外的景色後,就像一只想從玻璃上尋條出路的蒼蠅,他粘在上邊了。

郝獸醫:“賊你媽的,太不成話。”

喪門星:“不要臉,不成話。”

我說:“比日本鬼子還不成話。”然後繼續用一種遊魂的步伐量過院子和迷龍的新家。我看著那張床在二樓被重新組裝成整,我看著以這個很大的臥室為中心,迷龍的家像發豆芽一樣生發出來。

迷龍那天狠狠打擊了我們,離家最遠的家夥,連忽悠帶詐唬,給自己弄來一個家。我們認為那是口水粘的,我們說就要完啦,可迷龍那天讓我們看見,它比橫瀾山的永備陣地還要堅實。

迷龍老婆,作為我們中間唯一的一個女性,也作為我們中為數不多真在幹活的人,一會兒出現在樓上,一會兒出現在樓下,這屋子是四通八達的,所以當我正眼看見她在身前時,過一會兒轉身又發現她還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