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26頁)

成才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小,任那車的駕駛員和扔瓶的人耍多少花招,他所做的只是微微調整一下槍口的位置,他現在的射擊狀態和袁朗如出一轍,一種沒有任何牽掛的純粹射擊。

許三多從指揮車裏的窺孔看著,作為最熟悉成才的人,成才這樣用槍他並不驚訝,他注意的是成才的槍。

成才現在很善待自己,他學會了珍惜。

這場射擊已經看得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使成才的對手也會因成才錯失一個目標而嘆息,但成才沒有分毫錯失。

瓶子扔得越來越多,快槍聲也響得越來越快,後來已經接近了手指扣動扳機的最大頻率。然後槍聲猛然停了,成才在待擊,但車上再沒扔出任何東西。

成才又贏了,默然著沒有任何表態,他很難受,因為本來寂靜的人群中在高城明確示輸後開始嗡嗡地議論,一種把他當成人物的目光,夾著兩個現在讓他很不舒服的字quot;槍王quot;。

quot;我不是的……多點時間練,那也不是什麽王……quot;

quot;成才,你要照自己心中的數,就得習慣被人叫。quot;高城又找補一句,quot;就像許三多以前被人叫傻子。quot;

成才並不太同意他,不願再被人盯著幹看,抽身想退,卸下了彈匣,並且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馬小帥,他歸還那個彈匣:quot;射彈二十四發,余彈六發。quot;

馬小帥愕然:quot;這也要還?quot;

quot;五班不配實彈。留著違規。quot;

quot;拿好吧,他有原則。quot;高城拿過成才那支槍,細細打量。

quot;我說你這槍好像被打成骨折一樣,你說也算折過,這話怎麽說?quot;

成才有點狼狽:quot;您知道的。quot;

quot;我知道的不細。好像被打斷了脊梁骨,拿膏藥一貼就重新裝人。本師不止你一個人去了老A,但你沒幾月就灰溜溜地回來,哪來的回哪,這怎麽回事?quot;

愕然的已經不僅僅是成才,也有五班,也有高城自己的師偵營。

成才:quot;我做了差勁的事情,以前活在狗身上了,我回來活得明白點。quot;

quot;現在就活在人身上了?你倒是很方便,想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了?quot;

quot;……quot;

高城笑:quot;說說看,這麽多人,就當言傳身教吧。quot;

quot;副營長,過日子總得爬起來過吧。quot;

quot;你這一爬起來倒好,把我整個師偵營給滅了。quot;他掂掂那支槍,扔還給成才,quot;這槍我問過,幹嗎粘這麽個幾百塊錢的地攤貨,搞得狙擊不像狙擊,突擊不像突擊,你說朋友送的。你那蠢朋友怎麽老幹這種蠢事?quot;

從成才到旁邊的任何一人,沒人阻止高城,只因為他是在場官階最高的人。

quot;您知道的,您也問過。以前活在狗身上了,交的朋友就一個……唯一一個,可他夠朋友。我看重的東西他也珍惜,他知道我來的地方沒狙步,就送我這個。quot;

高城繼續刺激著成才和指揮車裏的許三多:quot;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quot;

成才:quot;如果您現在覺得滑稽了,祝您笑口常開。quot;

高城:quot;那人我認識,是個笑柄嘛。是不是,小寧?quot;

甘小寧欲言又止:quot;不是。副營長。quot;

成才:quot;那麽我們都是笑柄,我是遠不如他的笑柄。當兵的窮,戰友、團隊、堅持,除了這些什麽都沒有,但是……quot;他怔住了,他想起對他刺激甚大的那一天,袁朗在甄別上對他窮追猛打。想起袁朗在追問他的那六個字。

高城一副譏誚的表情:quot;說呀。說來給大家樂樂。quot;

成才的聲音低了很多:quot;不放棄,不拋棄,只有這些,飛機坦克、兵王槍王、巡航導彈或者航空母艦、死老A或者師偵營,跟這些比,都只是短命的玩具。連長,放過我。我知道現在說也晚了,可我真的好想鋼七連,四千九百四十四,那是我在七連的數字。quot;

高城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成才:quot;或者您想怎麽樣都行。七連人最難過的日子被我逃掉了,我一直是個逃兵。quot;

高城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大力拍他一下,但是他把成才擁了過來,擁過來附耳:quot;對不起,是因為你的朋友在裏邊。quot;

他放開了成才,對著指揮車:quot;你知道我為什麽擠對他,可你要看到什麽時候?好吧,天下大得很,選擇多得很,明白這個的人直接跟這裏的丘八說再見吧,祝你心寬了,放棄你自己,拋棄了我們。聰明人許三多,你會活得比現在舒服的。quot;

高城對著車體就是一記大腳:quot;可別跟人說你當過兵,尤其說當過七連的兵。quot;

大多數人是不知道車裏還有一個人的,所以詫然地聽著裏邊那個甕聲甕氣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