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偵察(第4/6頁)

2月15日晚,漆黑而又安靜。德軍只打了幾發照明彈,有一兩門88毫米炮零星射擊。美軍炮兵靜靜地等待著哨聲。探照燈已按斯皮爾斯的要求關掉了。美軍沒有發射照明彈。沒有輕武器的射擊。沒有月亮。沒有星星。

第一艘橡皮艇成功地過了河。另兩艘也過去了。麥克裏裏和科布坐的第四條橡皮艇翻掉了。他們順著水流漂出100多米,鉆出來後又試了一次,但又翻了,最後只好放棄,回到2號哨所。

瓊斯和默西埃把過了河的人集合起來,進行分組後便開始行動。和默西埃一起的有一名才補充到F連的年輕軍官。他頗有一番雄心大志,急於想表現自己,瞞著斯皮爾斯和溫特斯,擅自跟上了小分隊。他跟著默西埃到了北岸後不久,就踩響了一枚地雷而身亡。他上戰場還不到24小時。

默西埃領著其余8個人繼續向目標運動。接近德軍那個哨所後,他對準地下室的窗戶發射了一枚槍榴彈。爆炸聲後,大家沖向那幢房子,朝地下室裏扔手雷。手雷剛爆炸,默西埃就帶領大家進入地下室。由於進去太快,手雷爆炸的彈片擊中了二等兵尤金。傑克遜的面部與頭部。他是在荷蘭時補充進來的兵。在地下室裏,美國人發現還活著的德國兵驚恐萬狀。他們抓住一名傷員和兩名未受傷的人就沖了出來。默西埃吹響了哨子。

哨聲一響,對岸的掩護炮火就轟然而至。大地在震動。後方的大炮一響,前沿的迫擊炮、反坦克炮也跟著響起。在2號哨所進行觀察的韋伯斯特是描繪當時場景的:“我們看到一陣火光,接著一個紅色球狀物鉆進對岸一幢房子的地下室。炮彈在德軍的道路和火力點上爆炸,發出橙紅色的火光。我們正前方半英裏處有一幢房子開始燃燒。我們的後方,D連的50毫米機關炮在不停地射擊。一串串曳光彈掠過河面射向對岸,德軍以一間未毀的地下室為掩護,用手提式輕機槍向D連射出大量曳光彈。”

默西埃和他手下的人迅速返回橡皮艇邊,與瓊斯及其小組會合。他們準備渡河時,覺得那名德國傷員沒有多少用,就把他丟在了河邊。新補充來的二等兵艾倫。維斯特掏出手槍想把他打死,但被制止。那名傷兵對他們已不構成威脅,所以沒有必要暴露自己的位置。有一部分人拉著繩子遊回對岸,其他人則乘橡皮艇返回。

小分隊一上岸就推著俘虜奔向2號哨所的地下室。他們一進地下室,德軍的炮彈就在後院炸響了,隨後便是德國人對整個E連陣地的炮擊。

在地下室裏,小分隊成員把俘虜圍了起來。美國人很興奮,許多人在交談--或者說是想蓋過巨大的噪音在扯著嗓門叫喊--講述著自己的經歷。他們熱血沸騰。

“我來幹掉他們,我來把他們幹掉算了!”維斯特大聲喊叫,掏出手槍沖向俘虜,但被人攔住。

“出去,維斯特。這幫混蛋是營裏要的。”有人大聲說。

根據韋伯斯特的說法,那兩個俘虜“是很沉著的士官,一個是普通中士,一個是中士參謀。他們非常沉著,像磐石一樣地站在一間氣味難聞、熱烘烘的地下室裏,四周都是想殺他們的人。但他們連指尖都沒動一下,面無表情。那是我見過的最冷靜的人”。

外面的炮火越來越猛烈。在偵察中受了傷的二等兵傑克遜這時開始大聲叫喊:“殺了我吧!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我受不了了,上帝,我實在受不了。殺了我吧,看在上帝的分上,殺了我!”他滿臉是血,一顆手雷的碎片擊穿了他的頭骨,鉆進了他的腦部。

馬丁中士說:“當然誰也不會殺他,因為希望總是有的,那個該死的俘虜使我很生氣,我拼命踢那個狗娘養的,我是說狠狠地踢。”他最後很勉強地解釋道,“當時的情緒真的壞透了。”

有人打電話叫衛生兵帶著擔架過來,要快。羅說他馬上就來。

傑克遜還在不停地喊叫。“殺了我!殺了我!我要默西埃!默西埃呢?”他在抽泣。

默西埃來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沒事的,夥計,沒事的。你會好的。”

有人在傑克遜手臂上打了一針嗎啡。他那時痛得發了瘋似地,要人把他按在床上。羅來了,同時還跟來另一名軍醫和一個擔架員。他們把病人往急救站擡去,默西埃走在擔架員旁邊,握著傑克遜的手。還沒有到急救站,傑克遜就死了。

“他還不到20歲,”韋伯斯特寫道,“還沒有開始生活。他邊喊邊叫,就這樣死在擔架上。在美國,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在美國,跑馬場上的賭馬的生意火暴,夜總會創下史無前例的利潤,邁阿密海灘十分擁擠,根本找不到一間住房。好像很少有人在乎。天哪,這就是繁榮,這就是昌盛,我們打仗就是為了這些。我們在讀物上看到黑市餐廳,看到生產商要求立即逐步恢復生產和平時期的物資。我們懷疑人們是否知道,為了贏得這場戰爭,軍人正生活在恐懼之中,正在流血,正在駭人聽聞的痛苦中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