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7頁)

衛和平陰沉著臉,抽搐著,對同學們一字一頓地說:“明強什麽都好,交朋友,我要一個,就選擇他。可是,選擇丈夫,他滿足不了我,滿足不了,我不滿足!我一定要嫁一個比我強的人!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拿鏡子裏的面包充饑!……”那聲音斷斷續續,像一把用了千年未磨的鈍刀,一點一頓地鋸割著李明強的心,使他欲叫無聲,欲哭無淚。

李明強苦惱地搖了搖頭,眨眨眼,眼珠也跟著轉了幾下。公共汽車接合部那一折折的帆布,宛如一幅巨大的手風琴那一個個小小的合頁,一張一合地扇動著,奏出了單調的“鏗鏘”聲,就像一位心情憂郁的巨人充滿壓抑的唉嘆。

車內擠滿了乘客,熟人們在寒暄嘻笑。

李明強的眼前是一頂乳白色的呢絨“馬虎帽”,帽下罩著一顆披著金黃色長發的腦袋。蓬松的劉海下藏著一張絕美的臉,那嫩勁兒幾乎和衛和平的一模一樣,白裏透紅,就像一顆熟透了的水蜜桃。軍綠大衣,長筒靴,亭亭玉立,寫不出的漂亮與秀氣。她左肩挎一軍用綠挎包,挎包內裝的三支甘蔗半露在外,隨著車子的顫動撩拔著李明強。

桃子是甜的,甘蔗是甜的,女人是帶著甜蜜去撩拔男人的。衛和平是女人,衛和平是帶著甜蜜來撩拔李明強的。她有一雙甜蜜的眼睛,她有一副甜蜜的臉龐,她有兩片甜蜜的嘴唇,她有……。衛和平身上充滿了甜蜜,她帶著過多的甜蜜,給李明強帶來了一段甜蜜的生活……

“你在想什麽?”衛和平依在李明強的懷中,仰著頭,綻開她所有的甜蜜,微笑著問李明強。

“想你中學時的傻樣兒。”李明強輕輕得拂起衛和平搭在臉前的秀發,深情地注視著她那嫩白透紅的臉。這張臉,雖然不怎麽俊俏,但是沒有一丁點兒的斑駁,像一顆熟透的水蜜桃,晶瑩剔透,一掐就能流出甜水來。

“我中學時很傻嗎?”衛和平的甜蜜釋放地更加充分了。她笑著,用那蜜釀出似的食指,放在鼻子上,把眼鏡向上推了推,嗔視著李明強。她自信,她很聰明,中學畢業,她是全縣唯一一個考入北京大學的學生。

“你猜,我是什麽時候看上你的?”李明強沒有正面回答衛和平的話,笑著問。

“不——知——道。”衛和平搖頭晃腦地笑著,一字一頓地說著,跳起來,張開雙臂轉了三圈,在距離李明強三四步遠的地方做了一個鳳凰展翅的造型。她笑著,把她所有的甜蜜,通過她的全身展現在李明強的面前。她不在乎李明強從什麽時候愛上她了,她清楚地知道,李明強現在愛她,她要緊緊地抓住李明強。她知道距離產生美,她在展示她的美麗。

“告訴你吧,是你幹大傻事兒的時候。”李明強微笑著,用左手撐住地向後仰著,擡起右手指向衛和平。

“我幹什麽傻事了?”衛和平收住了笑,放下了高舉的胳膊,斂起了所有的甜蜜,怔怔地看著李明強。

“那次運動會,你們班和我們班,賽球——”

“噢——是夠傻的。”衛和平想起了那場籃球賽,在最後平局的緊要關頭,她搶到球,勇敢地投向籃筐,進了,她高興地舉起雙手跳了起來。與此同時,對方球員也像她一樣高興地跳了起來,並且歡呼著。她的同伴們卻傻愣愣地站在場內,看著那籃球架子發呆——衛和平向自家籃筐裏投進了致命的一球。

“你真壞!變著法取笑我!”衛和平撲過來把李明強推倒,騎在李明強的身上抓他的癢癢。可李明強不怕癢,鎮靜地瞪著她,用嘴角沖她微笑。她不抓了,順手在李明強肩膀上打一下,撒起嬌來:“人家不會嘛。那時都是在半場裏瞎搶,根本就沒有打過全場。為那事兒,人家都哭了好幾天呢。”

“說真的,就是那天你鉆進我的心裏了。”李明強用雙手撐住衛和平的腰,把她正正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眯著眼睛看著,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就是從那天起,衛和平發誓要打好籃球,星期天她不回家,偷偷地練球。李明強暗戀著她,總是在她練球時,故意繞道裝著路過,湊上去教她兩下,就趕快離開,生怕有人看見……

李明強把這件藝術品看得著了“火”,一下子貼在他的身上燃燒起來。

那吻,熱烈而甜潤,驚心又動魄……

“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在春風裏。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裏,夢裏夢裏見過你,甜蜜,笑得多甜密,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在春風裏。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笑容這麽熟悉,我一時想不起。”李明強最愛聽最愛唱的這首港台流行歌曲,此時不知被哪位同志用微型錄音機放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