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裂變 4(第2/3頁)

兵,這個詞語是沒有性別定義的,但是她們首先是女孩啊!所以,軍人們對她們的寬容和理解是你們想象不到的。該鳥,不鳥不行,就得鳥!很多官兵不一定從女孩的角度去理解女兵,但是在潛意識裏面他們是這麽認識的。所以,女兵們不鳥都不行啊!

呵呵,還是說我的小故事吧,只是我回憶的時候總是千頭萬緒。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軍營的回憶總是這樣,不是線形而單純的歲月流逝,而是面形又復雜的情感交替。

小影始終陪著我,我也沒有說何大隊跟我商量的事情。我的傷基本上好了的時候,狗頭大隊派車來接我回去。頭天夜裏,我和小影就那麽坐在床上。我抱著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她也沒有說,也沒有哭。

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孩子,但是我們都是士兵。我們不需要多說什麽。還需要說什麽呢?有什麽語言可以表達我們心中的百感交集?從一個不懂事的男孩到一個合格的士兵,從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到一個合格的士兵,這種過程用什麽語言可以表達呢?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發生在一起長大的男孩女孩身上和心靈的變化真的難以表達。

我們一直偎依著。後來小影睡著了,像貓咪一樣睡得很香,一直到軍號聲撕破天邊的彩霞。軍號聲在我的胸中燃起的是青春的熱血。我知道它在呼喚我。我當時沒有什麽更深的認識,我只是個18歲的孩子啊!但是我知道,它在呼喚我歸來。我的狗頭大隊在呼喚我的歸來。小影睜開眼睛看著我。然後,我拿起收拾好的東西下樓。小影沒有送我下樓,她還留在房間裏面。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哭,我只知道,在我穿著士兵軍裝出門的一瞬間,我的心變得堅定,我的臉上是一種和年紀不相符的神聖。

小菲在大廳和別人說話,見我下來很奇怪:“這麽早就走啊,小影呢?”

我笑笑:“在樓上。”

小菲點點頭:“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小菲看了我很久,然後輕輕地說:“注意點兒,你不是一個人了。你有小影,還有……姐姐。”

我的心頭一熱,但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點點頭。

我轉身出去,我不知道小菲有沒有看我。

我轉身出去,我不去看她,也不去看身後的軍區總院。整整十七天,我的青春愛情、我的純潔友情都在這個不起眼的軍區總院。我穿過來來往往鳥氣的小女兵們,走向副參謀長的車。

他對我笑笑:“小莊,走吧,你對象呢?”

我淡淡一笑:“走吧,她有事兒。”

於是我就上車了,副參謀長坐在前面給我講最近部隊的訓練和安排,還有對狗頭高中隊的處理意見,但是我什麽都沒有聽進去。

在車拐彎的時候,我從後視鏡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後面的街上跑。她的護士帽跑掉了,在風中像一只白色的蝴蝶,飛得很遠很高。她的白大褂跑散了,穿在裏面的綠軍裝露出來。我看不見她臉上的淚水,但是我知道自己在流淚。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心痛。

“停車!”我突然高喊。

司機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趕緊踩一腳刹車。212指揮車一下子刹住了(我們的突擊車是不進城的),副參謀長也嚇了一跳,不知道我小子怎麽了,又幹了什麽鳥事。

我一把打開車門沖了下去。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我的小影。她向我跑來,向我沖來,她的嘴張開卻無聲。我們在馬路上一把抱住,抱得很緊。如果現在一定要我說怎麽拍攝,那就是斯坦尼康加上升降車,全部是運動鏡頭,全部是行雲流水。因為,那就是我們的心情。

“黑猴子!”她抓住我狠狠地說,“你要是再受傷我饒不了你!”

我不知道說什麽,我還能說什麽!

“你不能那麽玩命,你不是你自己的!”小影高喊,“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黑猴子小莊,你聽見沒有?”

我點頭,她撲在我懷裏狠狠地咬我。

小菲騎著自行車過來,不知道那車是她跟誰借的,因為它不是坤車,而是男車,女兵不騎那個。她過來輕輕抱著小影,也沒有說什麽,小影就在她的懷裏哭。

小菲看著我:“走吧,你要是走不遠,她還得追你。”

副參謀長和司機都在下面看著,一句話也不說。我轉身走向他們,我不能不走向他們。我是一個士兵啊,我難道能跟我的小影回去嗎?我只能上車離去。車上的人一句話都不說,副參謀長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這個道理他明白。他遞給我一支煙——幹部給兵煙,我就見過這麽一次——他把打火機扔給我,我點著了,但沒有抽。我把煙放在窗口,看著煙塵一點點被風吹散。我沒有再回頭看。我知道,這一看,我就真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