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磨礪 11

列兵的藍調(1)

那麽我們趕緊離開死亡的陰影,我們去談談愛情?雖然愛情到最後總會令人心碎,但是畢竟,過程是值得我們回味的吧。連這個可憐的要求都做不到,我就真的上山當狼了,狼還有愛情呢!我小莊憑什麽不能有愛情呢?雖然最終還是會心碎,但畢竟我是有過的。對於愛情,我還能夠奢求什麽呢?天長地久?你覺得可能嗎?

演習結束以後的事情我就不再交代了,因為涉及很多更高級別的事情,我們狗頭大隊怎麽處理的也就不交代了,因為是我們的家務事。把這個事情擺出來不是想讓大家覺得我們狗頭大隊草菅戰士的性命,那你覺得這個兵你還當嗎?你想走打個報告就得了,幹嗎跟這兒耗著等危險的降臨呢?很多事情真的是太偶然了,這就像生子他們三個的命,沒別的解釋。在一個危險性很高的職業待久了,就會知道什麽是命。

說實話,狗頭大隊的很多犧牲我是真的不想再回憶的,因為確實很危險。僅僅就跳傘而言,何大隊都骨折過,你們想想別人呢?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何大隊的一個規矩:跳傘,必須是大隊常委第一個跳,無論什麽傘型,除了確實因為年齡問題搞不了的夜間或者水上跳傘,哪個不是這些四十多歲的中年軍官第一個啊?冬季寒地駐訓、夏季沙漠駐訓,還有野外生存、海島生存,凡是你們能夠想象出來的一切生存、一切受罪的科目,哪一次我們狗頭大隊的常委不是跟我們在一起受罪呢?你們總不能要求他們跟我們一起極限越野吧?那就過分了。

但是,我對大隊常委印象最深的還不是這些勞什子。一次冬季,我們在東北山區徒步進行長途奔襲綜合演練,雪有膝蓋那麽深。我們被冰河攔住了道路,多冷還用我說嗎?我們都在想怎麽過河的時候,何大隊和政委已經下去了!你說我們能不下去嗎?

在特種大隊,你不是個爺們兒,不是個漢子,不是個兄長,不是個讓我們佩服得不行的高素質軍官,連個小隊長都當不了,何況大隊長和政委?所以,我們不會退出,有危險也不會。過馬路還有危險呢,何況是特種大隊?當時我們真的就這麽想的。我們的生命屬於誰——祖國。如果祖國需要,我們什麽都可以付出。

如果一個部隊的部隊長跳傘還會骨折的話,你就可以想象我們狗頭大隊曾經有過多少骨折的了——這不是犧牲嗎?難道一定死人才是犧牲嗎?如果一個部隊的部隊長還要跟小夥子們一起在寒地徒步千裏奔襲的話,你就可以想象我們狗頭大隊的小夥子要穿插多少次了——在那種狗日的地方搞訓練不是犧牲嗎?我們常常就在雪裏面刨個窩就睡覺,而你們還在暖氣房睡鴨絨被,這不是犧牲嗎?一定要我們兄弟凍死一個才是犧牲嗎?

特種部隊的訓練和演習,危險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直升機滑降或者垂降都出過事情。說實話狗頭大隊為了這個犧牲過戰士,我沒有見過,但是過去有過。最簡單的,如果三角鐵扣在那時候壞了,人的右手是握著那個東西的,鐵扣從攀登繩上脫落,從離地面10多米的空中掉下來是什麽後果?就是死人。這只是特種部隊最基本最基本的科目,這也是最嚴重最嚴重的犧牲。

我們盡量避免,但是不能避免,那就是你的命,沒有什麽解釋的。誰讓你從事特戰這個行當呢?後倒是最基礎的科目了吧?有一個弟兄後腦殼子倒在了一個小石頭上,當時就掛了。這不是犧牲嗎?難道我們狗頭大隊就不練後倒了嗎?還有一個被棍子打成腳踝骨粉碎性骨折的哥們兒的,這輩子怎麽辦?這不是犧牲嗎?我們不是照樣練空手對器械嗎?你說我們就不練了嗎?

我們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跟山裏一窩就一年,連個年輕女孩都看不見,不是犧牲嗎?那些軍官和他們的家屬也是這樣,不是犧牲嗎?難道我們大隊幹脆解散了都回家嗎?

我真的不願意說這些,因為確實有很多悲劇。但是,我還是不願意說咱們軍隊怎麽不好。因為大隊長都跳傘,憑什麽說我們不好?我們怎麽不好了?你們說的那種上層的我不懂,也不是我考慮的事情,如果這些整不明白我們就不練兵了嗎?說實話,不是都是在逐步改進嗎?再說,我們行家都知道是不可避免的,是命。還有什麽可以說的呢?

至於說救援,你們知道海面上多少炸點嗎?你們知道艦炮要打多久嗎?所以我告訴你們,就是命,就是我們小兵的命,罵誰也沒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