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鍛造 6

第二個新兵連,而且我又被錘了(5)

說句心裏話,我現在再次發現了一個寫作上的難題,就是如何進行整合。那些日日夜夜,一旦回憶起來是沒完沒了的,搞得我腦子亂七八糟的。穿越泥潭只不過是特種大隊訓練大綱上最基本的科目,還算不上啥子特種兵體能訓練,因為只不過是讓你習慣一下滿身泥濘、渾身潮濕是怎麽回事而已。在以後的歲月中,我們最喜歡的就是在泥漿子裏面泡著打滾,因為不用跑路、不用爬山、不用對錘,在泥漿子裏面滾來滾去還挺愜意的。照我現在這麽寫,我真是一年也寫不完,因為特種兵的基礎訓練花樣之繁多超過你們的想象,譬如還有什麽鴨子步、小推車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都是我在偵察連沒有接觸過的。當時沒有時間反思,但現在想起來卻有很深的印象。

我不是寫科普文章而是小說,所以我覺得我還是一定要寫故事,寫人物,寫我那幫新認識的弟兄們,包括狗頭大隊的軍官和士官。

我得先說說我們新訓隊這幫鳥人,他們都是各個偵察連鳥得不行的貨色,當然也包括我。大家覺得我當年還不夠鳥嗎?如果我現在還在部隊當班長,我手底下有這麽一個新兵,我也是絕對要收拾他的。鳥人一個不收拾不行,不收拾絕對心情不爽,所以大家應該理解老炮,理解那個狗頭高中隊,這是應該的。從小我的性子就比較擰,我媽說我跟蒙古牛一樣。後來,我發現部隊的苦與折磨都沒讓我徹底改變性子,反而是到了社會上,沒過一年我就換了個人,可見真正改變性子的不是軍隊,而是社會上你看不見的這些勞什子。哎呀,又扯遠了,我們回去說正題。

一個老實巴交的兵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甚至是最好的步兵,也可以成為最好的炮兵、裝甲兵、汽車兵、炊事員,但是永遠成不了最好的偵察兵。我就不說什麽原因了,因為又要扯遠,我就說說我看見的這幫偵察兵比武的尖子是個什麽德性吧。

我們那年的新訓隊有二十個人:三個少尉、十六個士官、一個列兵。除了這個小尾巴讓人覺得特別意外,其余的官兵比例大致在那個狗頭高中隊理想的範圍內。特戰軍官和特戰隊員都是從這樣的少尉和士官中間一步步產生的——特種大隊是有名的吃現成的,就愛挑別的部隊培養好的尖子,所以別的部隊偵察連的連長在送自己的戰士走的時候,既是自豪也心裏疼得不行,跟挖了心尖一樣一樣的。

特種大隊其實是願意要列兵的,但是當年沒有明文規定,後來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一般的兩年義務兵混進來還是不可能的,軍事素質就在那兒放著呢。我也不是說我是天才,我真不是;我就是個刺兒頭,在部隊到哪兒都是,刺得主官不行,若不收拾我心情就會極度不爽。由於我是刺兒頭加韌性,所以我混進了新訓隊,在裏面繼續刺兒頭,專刺那個狗頭高中隊和他引以為豪的狗頭特種大隊。

但是,在新訓隊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劣勢——第一,我不是士官,是兩年的義務兵,在他們眼裏是很快就會走的,我是城市兵不算還是大學生,所以根本不可能在這裏長混,培養我也是浪費人力和物力資源;第二,雖然我的偵察兵比武的成績還算不錯,但是我確實是補漏進來的第二十一名,因為有一個身體不合適我才來的,所以在狗頭大隊的人和新訓隊的弟兄眼裏我還是二流角色,這個第一印象是很成問題的,因為分數就在那些狗頭軍官和士官的圓珠筆和紙夾子上;第三,偵察兵比武是死科目,說白了集訓屬於應試教育,我就是為了比武練出來的,就會那麽幾項,綜合軍事素質遠遠不能和這些真正的老油子相比,而一個月的新訓隊可不是就那麽幾項的,我也沒有真正的野外拉練、奔襲演習等一系列的經驗,說白了我還是個新兵蛋子,這我不承認都不行,他們討論的問題我一個也聽不懂。

我那時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在昏暗的燈光下給小影寫信,聽著身邊這幫老油子談論哪年哪年的演習、哪年哪年的駐訓、哪年哪年的集訓,心情真是悲涼啊!

我能挺過去嗎?當時真的很懷疑。苦我不怕,當兵的生來就是吃苦的,但是分數不是因為你吃苦就可以上去的,因為綜合評比不看你偵察兵比武那幾項。要淘汰,第一個就是淘汰我。而我又不能被淘汰,這就意外著我必須在新訓隊有絕對的優勢才可以。我們不是說有什麽淘汰的比例,要是全部合格,這個狗頭大隊就都留下,但是不合格就給你發回去,不留什麽情面。我給小影寫著信,寫著寫著鼻頭就開始發酸,想起了我的陳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