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3/6頁)

由於提前摸清了前沿陣地的布置情況,這一次,身披白布的方大明在風雪中行進得要比回來時順利。

國民黨軍隊和解放軍陣地之間隔著一條枯水的河溝,當方大明來到溝邊,正暗自慶幸自己又撿回一條命時,不料腳踢到了地上的一個空罐頭盒。“咣當”一聲之後,十幾米外響起了一聲吆喝:“誰?站住!”話音一落,就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槍聲。

原來一個打盹的哨兵聽到響聲,知道又有逃兵,就朝響聲處射擊。聽到槍聲的方大明趕緊趴下,然後順勢滑向溝底。在溝底靜待一段時間後,直到不再有任何聲響,他才起身繼續向解放軍陣地跑去。

冬天的夜格外寂靜,槍聲能傳出幾裏遠。在解放軍前沿陣地上,已經翹首以盼數日的楊雲楓也聽到了槍聲。這一陣子,自從開展陣地政治宣傳,每天都有國民黨的士兵偷偷跑過來。他猜想,對方陣地有槍聲,肯定又出現了逃兵。

半個鐘頭後,楊雲楓果真等到了一個“逃兵”,這個“逃兵”正是方大明……

隨後的幾天,寒風呼嘯,大雪紛紛,一天沒有停歇。

國民黨空軍的給養空投,嘗試了幾次均無法進行後,被迫停止。二十萬人馬忍饑挨餓,杜聿明一個勁地往南京發電請求支援,國防部的回電很直接:“空軍的董明德就在貴部,物資投放事宜請咨詢他本人!”

杜聿明集團儲備的後勤物資極為有限,士兵起初每天還能分到一點東西糊口。隨著積雪越來越厚,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孔漢文是個明眼人,他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所以,他事先藏匿了一批糧食和臘肉,到關鍵的時候拿了出來,專門保障指揮部的幾位長官。為此,後勤處長龔方令對腦瓜活絡的孔漢文大為贊賞,對其也更加器重,幹脆派他專門負責杜聿明“前進指揮部”的後勤保障。

在“前進指揮部”出入得多了,孔漢文與裏面的人慢慢也就熟悉了。有時幾個人討論事情時,便不再背著孔漢文。

這天,杜聿明開門凝望天空,外面仍飄著雪片,沒有一點要停的跡象。他的眉心皺成了“川”字,望著屋裏的其他幾個人,憂慮地說:“這鬼天氣,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再這樣下去,兇多吉少啊!”

“主任,有酒沒有?”說話的是邱清泉。他今天過來開完會,沒有急著趕回去。屋子裏,杜聿明、邱清泉、董明德和舒參謀長幾個人圍著一個火盆。

“你的酒癮又上來了?都快吃不上飯了,還想著喝酒呢。”杜聿明嘴裏雖然這麽說,可還是吩咐了下去,他知道此時也只有來點燒酒才能緩解胸中的苦悶與憂慮。

很快,孔漢文端著四個下酒小菜還拎著一瓶酒送了進來,舒參謀長說:“還是小孔有辦法,這個時候竟能變出酒來。”

“唉,為了長官我就是豁出命也願意。這是我昨天在後陳莊好不容易換回來的一瓶酒。”

給幾個人斟好酒後,孔漢文退了出來。他並沒有走遠,而是站在門口,做出的樣子讓人一看便知,他在侍應著,隨時等候長官的招呼。

屋內所有人的講話,字字句句都被孔漢文記在了心裏。

“20日,委員長已經下了命令,讓九十九、九十六、五十五、六十八軍守備淮河,二十八軍於浦口占領橋頭堡,五十四、三十九軍調江南歸京滬衛戍總司令部指揮。啟動了所謂的‘江防計劃’。唉,如果江北的大部分地盤都丟了,只憑借長江天險來守護南京,我看也難啊,畢竟是唇亡齒寒啊。”說這話的是董明德。

“是啊,長江防線畢竟太長了,防不勝防啊!現在共軍的力量在不斷地壯大,和從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如果幾百萬部隊同時渡江,我們有限的兵力一定會顧此失彼,上有九江、安慶、蕪湖,下有鎮江、江陰,任何一個地方被突破,都會造成全線崩潰。”這是杜聿明的聲音。

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孔漢文聽到長官們唉聲嘆氣說的這些話,內心激動無比。

邱清泉低著頭喝悶酒,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張狂,他臉色晦暗,萎靡不振,連吞數杯白酒後,沮喪地說:“我請人給算了一卦,前途堪憂啊!”

聽到邱清泉的話,杜聿明大為不滿:“你不要老是信那些東西,這樣算來算去,還沒怎麽樣呢就把自己的士氣給消磨完了。”

董明德看著邱清泉,驚奇地問道:“你還真的信那些東西啊?”

杜聿明說:“他不是一般地信,是死心塌地地信。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剛在這裏停駐時,有一天他過來了,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我當時還納悶,邱副主任在轉悠琢磨啥呢?不一會來了幾個人,不由分說把院中間一棵樹給鋸倒了。我問為什麽,他說,您是指揮部主任,住的院子中間不能有樹。我問他什麽原因,他說院子看起來像‘方框’,方框裏有個木是什麽字?是個‘困’啊!他說,我們不能在這裏被困住,我替您提前清除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