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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璉在出發之前向醫務人員要了大量安眠藥,準備在不能脫身時自殺成仁。但他這次運氣不錯,乘坐的那輛戰車沒出任何問題,只是在包圍圈內開始往前沖的過程中不斷遇到一批批的解放軍。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胡璉命令駕駛員不要有任何的遲疑和停頓,只管不顧一切地拼命往前沖。正是這種大搖大擺、視若無人的“做派”讓解放軍的部隊誤以為是己方繳獲的戰車在追擊敵人,反而沒有遇到任何部隊阻撓和盤查。跑、跑、跑,直到感覺周圍都安靜了下來,他才敢扭頭看上一眼。四周一片漆黑,沒有了人,沒有了槍炮聲,也看不到一個村莊,只有戰車還在瘋狂地向前沖著。唯一能確定的是,戰車已經逃出了解放軍的包圍圈。胡璉此時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默念一聲“阿彌陀佛”。

仍然一刻也不敢停,胡璉指揮駕駛員朝著西南方向繼續行駛,他們原本就計劃逃出後從西南方向繞行然後向蚌埠去的。一直跑到戰車的油料耗盡,“嘎吱”一聲熄火停下為止。衛兵和駕駛員下了車,二人攙著胡璉高一腳低一腳地繼續摸黑趕路,最終輾轉逃回了南京。至此,曾被毛澤東主席稱作“狡如狐,猛如虎”的胡璉神奇般地從雙堆集逃脫。胡璉的好運氣似乎還沒有完全用盡,後來逃到台灣的胡璉在1958年的金門“八二三”炮戰中,金門防衛司令部三位副司令趙家驤、章傑當場死亡,吉星文重傷,於稍後傷重不治而亡,只有時任司令的胡璉再一次死裏逃生。1977年6月,一直渴望再看上一眼八百裏秦川故土的“陜西冷娃”胡璉終未能如願,因心臟病在台北去世,了卻了他坎坷起伏的一生。

按照計劃,十二兵團十八師向東北小王莊方向突圍,七十五師則向東逃跑。黃維和胡璉開始突圍的時候,根本沒有通知十八軍楊伯濤軍長和十軍覃道善軍長,他們還老老實實在那裏等待。直到等得不耐煩了,出外瞭望的時候才發現,西北十一師方向已經亂作一團,槍炮聲異常激烈。

楊伯濤問:“怎麽回事?”

一個士兵慌慌張張跑過來,說:“報告軍長,據說是黃司令和胡副司令帶人突圍了。”

楊伯濤這才緊張起來,他吩咐手下立即開始行動。他和覃道善各自帶領得力的人向外沖,楊伯濤事先選出的一個勇敢的營長率部在前沖鋒,但是仍然抵擋不住解放軍的勇猛沖擊,這名營長也身中數彈身亡。此時解放軍已經從東南方進入雙堆集,到處是“繳槍不殺,繳槍不殺”的喊聲。這些人又馬上掉頭向西北方向逃竄,企圖跟在十一師屁股後面逃出去,但十一師這會也被打散了,解放軍已經把沖開的缺口重新堵上,他們遭到了迎頭痛擊,只得折回。

狡猾的楊伯濤和覃道善命令所有人扯掉軍裝上的全部徽章,並用泥土在臉上抹了一通。

一行人氣喘籲籲地跑著,前面出現了一條攔路的小河。只聽楊伯濤一聲高喊:“跳!”一群人先後“撲通、撲通”就跳進了水裏。河水並不深,只到人的肩膀處,但是12月的河水冰冷刺骨,他們努力向對岸遊,沒過幾分鐘就爬上了岸。濕漉漉的衣服很快凍得硬邦邦的,個個冷得牙齒打顫,楊伯濤、覃道善顧不上這些,還在瘋狂地奔跑,一心想著盡快逃離戰場,撿個活命。

蔡雲邈的部隊也在沖鋒的行列,大家都在奮力向前沖。戰場上亂糟糟的,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由於是冬季,缺少棉衣,那些起義和投誠的國民黨兵有的還穿著以前的衣服,只是把標牌標識撕下了。

蔡雲邈隨師指揮部正在前進時,眼尖的他發現路邊閃過一群神色慌張、四處張望的人,立即命令部下跟了上去。楊伯濤、覃道善他們才跑出一二裏路,就被蔡雲邈派來的人給圍住了。

到了這個份上,沒等對方搜身,臉色紅紫、渾身哆嗦的楊伯濤就把自己的身份交代得一清二楚。蔡雲邈定睛一看押到師部的幾個人,竟是老熟人楊伯濤和覃道善,立即吩咐部下:“快,快,去找柴火,找柴火,給楊軍長和覃軍長他們把衣服烤幹了,別凍感冒了!”楊伯濤表情訕然地苦笑了一下,說:“謝謝,謝謝雲邈兄,還是你這位老朋友想得周到!”

再說一下十二兵團副司令兼八十五軍軍長吳紹周。作為十二兵團中很有實力的指揮官,黃維也給他配備了戰車,但是當黃維和胡璉乘車突圍的時候,吳紹周並沒有上戰車,他對自己的前途有幾種考量:一是能僥幸突圍出去,繼續為蔣介石賣命,但是手中的部隊陸陸續續都投靠了共產黨,自己什麽都沒有了,以什麽做資本體面地活著?二是跟著黃、胡他們一起突圍,有可能在突圍中被亂槍打死;三是突圍失敗,成為解放軍的俘虜和戰犯,要麽被槍斃要麽蹲大牢。這幾種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與其這樣生不如死,不如自行了斷來得幹凈利落。想到這些,他趁衛兵不注意,偷偷地跑到一無人處,吞下了身上攜帶的幾十片安眠藥,躲在隱蔽處等死。但造化弄人,突圍開始後,解放軍很快做出了反應和調整,原來布置在東南和南面的部隊迅速向雙堆集圍攏過來。當解放軍發現他的時候,他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正在去往陰司的路上,解放軍隨隊醫生馬上對其實施了急救,硬是活生生地把吳紹周從陰曹地府門前給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