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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吃些什麽藥?”

“不怕大夫笑話,為治療我的胃病,可以說試遍了天下的偏方,黑礬、黑棗、核桃仁、梔子、當歸、鐵膽粉一個不落,可就是不見效。”車正元苦酸著臉一口氣說出了六種治胃病的偏方用料。

“你試過砂仁、厚樸、穿山甲、蜂蠟、麥芽、海南沉沒有?”鄒鐸接過車正元的話頭,流利地報出了另外六種東西。

“還沒有。”車正元回答。

“你平常在哪裏抓的中藥?”鄒鐸緊接著問道。

“惠民中藥鋪!”車正元不假思索地答道。

“別去那裏了,去九裏山下的‘華佗醫聖堂’吧!”

聯絡暗號對上了。

鄒鐸並非普通的大夫。1946年10月,民盟總部委派鄒鐸來徐州開展地下工作。經宋慶齡介紹,鄒鐸順利地進入國民黨徐州陸軍總醫院並以“主任”身份作為掩護,與中共地下黨組織密切配合,在隱蔽戰線上開展情報搜集工作。

淮海戰役打響前夕,鄒鐸觀察到很多國民黨軍官住院後情緒消沉,於是他經常主動找他們“談心”,為他們進行“心理咨詢”,還頗為關心地為他們多開些藥。這些國民黨傷病員見鄒鐸善解人意,在傾訴完滿腹牢騷後,什麽都和他聊。雖然多是瑣事,但鄒鐸經過分析,還是從中提煉出大量有價值的情報。

鄒鐸最成功的一次情報工作,當屬不動聲色地獲取徐州城防布置的絕密信息。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和一位國民黨新五軍的軍官聊起防禦工事。那名軍官無意中透露,徐州城守軍構築的碉堡射擊孔突然由平直射擊改為向下傾斜角度射擊。鄒鐸“隨口”詢問什麽原因,大大咧咧的軍官說新五軍內新兵多,個個對打仗充滿恐懼,所以參謀部為了不讓他們直接看到不怕死的共軍士兵,把射擊孔改為向下傾斜,這樣可以使新兵的視野看不到百米以外。事物皆有兩面,此舉雖然“解除”了新兵們的恐懼心理,但也帶來了可怕的後果,新兵們的射擊有效距離局限在了百米之內。鄒鐸迅速將這個情報報告給了上級,華野參謀部據此判斷出國民黨徐州防禦工事比濟南城防脆弱的結論。得到這個重要情報後,粟裕派楊雲楓與鄒鐸秘密見面,責成他再次確認情報的可靠性。鄒鐸接到任務後,以看望歸隊傷兵的名義,對徐州城內國民黨軍的各個據點、工事進行了詳盡的排查,證實了此前關於國民黨軍的確沒有依托徐州城進行頑抗企圖的判斷。鄒鐸的情報對後來華野和中野進行兵力部署起到了重大作用。粟裕因此對楊雲楓說:“鄒大夫不但能看人的病,還能看防禦工事的病,是個萬能大夫!”楊雲楓把此話傳給了鄒鐸,鄒鐸聽後激動地說:“主要是我這個看病的郎中尋了個好東家,才能有機會懸壺濟世……”

接上頭後,鄒鐸邊給車正元體檢身體,邊和他聊些中藥的配方和療效,兩人說得天花亂墜,甚為投機。坐在一旁監視的蒯大生聽得實在無聊,不屑地瞟了他們一眼,就走到門外去抽煙。屋內還有兩位憲兵負責監視其他兩位大夫,趁他們倦怠走神,車正元眼疾手快,立即把用信封裝好的一沓錢塞給了鄒鐸。鄒鐸知道,此時車正元交付的任何東西都非常重要,迅速藏進了口袋。

蒯大生抽完煙回到屋內,鄒鐸已給車正元體檢完了身體。當著蒯大生的面,車正元又從自己口袋裏掏出同樣的一個信封。

“鄒大夫,我想托您件事。”車正元說。

“什麽事?”沒等鄒鐸反應過來,蒯大生搶先開了口。

“我老婆這幾天該生了,她身體瘦弱,還一直貧血,身邊陪著的只有我不識字的老娘,我在這裏又回不去,快把我急瘋了!這是一點錢,如果她遇到緊急情況,懇請你們陸軍總醫院幫幫忙吧!”

“車中尉,你們都是黨國的棟梁,陸軍總醫院應該為你們服務,我答應你!你夫人就不用去私人診所接生了,就到我們醫院吧。這些錢我先拿著,用不完一定還你!”鄒鐸說完就去接信封。

蒯大生一把奪過了錢,大聲說道:“顧處長有令,裏面的人一概不許向外帶東西!”

當車正元苦苦哀求的時候,鄒鐸一直在分析,對方已經偷偷塞給了自己一沓錢,為什麽當著蒯大生的面,又拿出同樣厚度的錢呢?鄒鐸雖然沒有搞明白,但他知道,長期潛伏敵營的車正元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盡管不知他的用意,鄒鐸心裏想,自己必須全力配合好,演好這出戲。

“蒯連長,我是外人,請允許我說句公道話。車中尉在這裏沒日沒夜地加班,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你們一定要把他家裏的事照顧好。否則,一邊勞累一邊擔心,人不是鐵也不是鋼,會垮掉的!他要是垮了,損失可就大了!”鄒鐸走到蒯大生面前好言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