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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樣做不妥!從徐州至蚌埠有二百多公裏,在津浦鐵路兩側擺上數十萬的大軍,毫無既設陣地可守,勢必會形成首尾難顧、到處挨打的態勢。”劉為章參謀次長瞟了一下郭如桂,提出了不同意見。

在參謀總部內,人人皆知一個事實,劉為章和郭如桂均是精通軍事理論的實力派人物,一山二虎,經常尿不到一個壺裏。儀表堂堂、留學日本陸軍大學的劉為章擅長謀略,外加與白崇禧私交甚篤,恃才傲物的他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裏。黃埔五期生郭如桂也不是盞省油的燈,曾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過,堂兄是大名鼎鼎的四川軍閥郭汝棟。他本人抗戰時期以出色的參謀能力獲得陳誠賞識,納為心腹,成為陳誠“土木系”十三太保之一,內戰期間一年內調動三次直至榮升國防部作戰廳長。作戰廳長是個實職,因此郭如桂向來不買官高半級的次長劉為章的賬。

一看兩人見面就交火,參謀總長顧祝同急忙出來打圓場:“委員長已經看過這個計劃,基本上同意將主力集中於蚌埠附近與共軍決戰,但認為計劃還太籠統,請大家好好斟酌,進一步修改完善。”

總長這麽一說,劉為章就沒再持有異議,只是漫不經心地圍繞計劃提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會後,低頭不語的劉為章隨顧祝同一起回到了辦公室,顧總長問劉為章:“你還有事嗎?”

劉為章見四下無人,小聲說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劉為章可是從來沒有這麽吞吞吐吐畏首畏尾過啊,講!”

“我覺得老郭有問題。”

一句話把顧祝同說愣了,急忙問:“他怎麽有問題?!”

兩人坐定,劉為章說:“我的懷疑是有根據的:第一,老郭天天穿制服,不管是工作時間還是業余閑暇,甚至私人宴請也沒見他穿過別的像樣的衣服。吃飯呢,也是很簡單,曾聽光亭說見過他們家晚飯只有區區兩個菜,且從來沒有宴請同事到家中吃過飯。最不可思議的是,他也沒有什麽特別嗜好,除了抽煙,不打牌不賭錢,有時同事和朋友間小來小往他一概不參加。據說家裏沙發都打著補丁,如此謹慎和清廉的人,我至今聽說過的就他一個,怎麽看我都覺得他不像我們的人,倒像共產黨的做派;第二,看他帶著作戰廳一幫人弄的這個計劃,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表面上看著合情合理,但暗地裏卻正中共產黨的下懷。所以,我懷疑是共黨方面指使老郭這麽幹的。”

顧祝同聽後,閉上眼睛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最後,意味深長地笑著搖搖頭:“你多慮了!”

他想起就在前一天下午,也是在這個辦公室裏,同樣有人神神秘秘地向他反映情況,只不過對方換成了郭如桂。郭如桂狀告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劉為章。郭如桂說:“我有一件要緊的事向總長反映,一次聽喝醉酒的二廳廳長馮懷西說,咱們的次長是共產黨,在日本留學期間加入的。聽說在日本幾年,他經常暗地裏參加共黨組織的抗日宣傳活動。”

當時,房間內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顧祝同還沒有從詫異中回過神來,郭如桂繼續說道:“次長這個人,仗著自己能飲、能唱又能講的那點本事,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在公共場合旁若無人、口沫橫飛,次次大言不慚,除了您,根本沒把其他同事放在眼裏。如果不細加分析地聽他這個人講話,既像聽到一位學者、教授或是專家在講學,又像見到一位雄辯家在演說,頭頭是道,面面俱圓。可是,當慢慢地體會他所說的內容,卻又驢唇不對馬嘴,空無一物!他雖然身負重任參與作戰計劃的制定,可從來沒有聽過在哪次大會戰中他有了不起的貢獻,或是在哪次戰役中因為他卓越的見解、判斷與處置,打了大勝仗。他唯一的一點本事,不是別的,是每次戰役後八面玲瓏和花言巧語般的分析,可這些東西,仔細想想,又有什麽用呢?!”

昨天來了個告狀的,今天同樣又來了一位,而且是相互告狀,攻訐的內容如出一轍——對方是共產黨。想到這些,顧祝同臉上飄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詭異笑容。

顧祝同認為,劉為章和郭如桂都不是共產黨,只是都有後台的兩個人之間互不服氣,誰也看不慣誰,官場上的鉤心鬥角而已。以後如能利用兩人之間的矛盾,說不定對自己地位的鞏固有好處。於是,顧祝同像勸郭如桂一樣勸導劉為章:“沒有真憑實據千萬不要亂說,看人要看人家的長處。誰說我們國民黨的高官就一定要享榮華富貴,一定要錦衣玉食?!老郭這種節儉的品性也是蔣委員長推崇的,所以,你千萬不要講到委員長面前去,否則挨一頓罵是小事,弄不好還要說是有意侮辱黨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