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2章 親翁救我

自會稽返回建康之後,王彬便搬離了王氏位於烏衣巷的家宅,一則是為了表示對王導的不滿,二則那時他的時譽風評也是跌至了谷底,不願再留在烏衣巷那倍受關注的地方。

關於淮南的消息,王彬也侍中在關注著,較之其他人僅僅只是單純的利益訴求,他又有另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憂。所以當得知司馬勛作為罪囚被庾條押送歸都的時候,王彬第一時間便知大事不妙,雖然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沈哲子並沒有直接將司馬勛罪跡披露於外,但通過過往的接觸和認知,王彬也知這個小貉子絕對沒有什麽好心腸。

尤其如今沈充已經歸都,而這老貉子手段較之其子又狠辣數倍,這更讓王彬滿懷驚悸,第一時間離開台城,順便將同在台城任事的兒子王彭之喚上,一同返回位於丹陽郡府附近的家宅。

王彭之這會兒還不乏懵懂,他在台內消息還沒那麽靈通,待到由父親口中得知此前杳無音訊的司馬勛被庾條監押歸都之後,臉色已是陡然大變,身軀都顫抖不已。

眼見兒子如此不堪,王彬心情不免更加惡劣,皺眉道:“眼下事態尚未到最惡劣一步,那小貉子或還未知我家與司馬勛有什麽牽扯。我來問你,你與那司馬勛接觸時,可曾留下什麽指向我家的實據?”

“是、是……形勢未到最壞,那小貉子肯定不知司馬勛乃是父親指使,否則他怎麽可能按捺得住、隱忍至今!”

聽到父親這麽說,王彭之心緒才稍有安定,拍著胸口道:“兒知此事幹系重大,又怎麽可能輕告那司馬勛我家來歷!”

他說這話的時候,卻還不知台內正在如火如荼的調查,不久之後他家與那司馬勛之間的聯系便會被調查的清清楚楚。

“不過就算是那小貉子能夠猜得到,單憑那個來歷不明的司馬勛,他又怎麽敢直接攀咬汙蔑清貴高望大臣之家!”

對於自己的保密工作,王彭之也是乏甚信心,所以心裏也是打定主意,就算是露出什麽破綻,也絕對要咬緊牙關不承認,那小貉子又能如何?

“話雖如此,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不可心存僥幸之想,該要有所準備。”

王彬倒是不像王彭之那麽樂觀,手指輕揉著緊皺的眉心,嘆息道:“那貉子門戶今時不同往日,況且又在淮上擊破奴國強軍,大功當時,聲勢更是旺盛至極……”

講到這一點,王彭之臉上便不乏怨忿,氣不打一處來:“那小貉子也實在時運眷顧,兩國交戰正烈,居然奉上奴主身死這等幸事!奴國自亂陣腳,屆時無論何人執軍,又怎麽會沒有不勝的道理!”

“話雖如此,能夠在奴國南來之初聲勢正旺之際抵禦住石季龍大軍強攻,那小貉子也是確有其能,並非全是僥幸,不可等閑視之。”

王彬勉強講了一句尚算中肯之語,不過接下來還是充滿了惋惜忿恨:“南渡以來,我家向來與社稷共榮辱,歷次有事,向來不落人後。可恨阿龍,怯懦私謀太甚,不敢助我勇爭當時。若是當時他肯與我同心共爭淮南事任,又怎麽會給那貉子門戶俯拾大功的天幸良機,以致如今奸勢大漲,受制於人!”

講到這裏的時候,王彬可謂痛心疾首,怨念滔天,深恨王導此前不能與他同心,為他爭取淮南之任,令他不得不行險為此任俠刺殺之謀,功敗垂成不止,更是留下一個莫大的隱患。

若是當時能有力爭,那麽眼下大敗奴國強軍,威震南北的就是他而不是那個小貉子!屆時不但可以一掃家勢頹態,而他也可一舉成為永嘉之後,中興第一賢臣,更能帶領整個瑯琊王氏達到一個新的高度!

當然在想這些的時候,王彬直接忽略了當時王導並非沒有幫他爭取,甚至派他親家野王公宋哲前來勸說他,只是因為他當時恥於其位不正而給拒絕,然後自作主張去行險。結果到最後不獨險謀落空,留下隱患,這件事也就此不了了之。

王彬眼下之忿念,其實是有些沒有道理,如果當時他肯聽從王導的建議過江去,即便不是此戰的主帥,只要他身在淮南,坐地分功,時論也會向他偏轉,認為是在他的指導關照下才得如此大功。但當時誰又能想到後事如何?他當時本就有北上之心,如果王導能夠幫忙爭取正任,他又怎麽會拒絕?就連奴主石勒都在為難他,猖獗於世道幾十年之久,偏偏在這樣一個時節死掉!

眼下事實已經如此,在說什麽再想什麽都是枉然。他不只錯過了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或許還要迎來沈家的報復,心情也實在是惡劣到了極點。

在歸途中,王彬又命家人去請他的親家野王公宋哲。野王公在台中雖然沒有什麽存在感,但手下自有一批忠勇悍卒聽命,就算是接下來要發生最惡劣的情況,有了宋哲保護,最起碼性命可以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