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1章 一聲嘆息

庾條的歸都,雖然不及沈充歸都引起那麽大的轟動,但是該知道的基本都知道了。畢竟庾家和沈家如今關系如此深厚,而庾條過江北上正是接替了沈哲子此前在梁郡的職務。他趕在這個時節歸都,不用想必然是淮南方面的先驅。

所以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台中不乏台臣腹誹,果然沈家還是難改那吳中陋鄉粗鄙作風,不見兔子不撒鷹。沈充和庾條前後腳歸都,事情怎麽會這麽巧?肯定是已經做好了約定,拿到了好處才會放開姿態。

不過心中雖然有不滿,這總歸是一個利好消息,所以台內仍然不乏人趕來迎接,想要搶先一步見到庾條以打聽出沈維周究竟是怎樣的心意想法。

不過這些人注定要失望了,庾條今次歸都,也並沒有帶來淮南的捷報,無論公開或是私下的場合對於淮南事務也都不過多談論。似乎今次庾條歸都,僅僅只是簡單的述職。其實也並不簡單,好像也還有別的使命。

司馬勛其人,身世堪稱離奇,早前在都中倒是也引起了一些議論。不過對於其人,台內絕大多數人還是倍感陌生。所以最開始他們的關注點也並不在其人,只是在庾條那裏實在沒有打聽出什麽有用的資訊,這才留意到隊伍中有這樣一個人。可是當注意力放在司馬勛身上時,許多人心內便生出了疑惑。

相對於此前作為台使離都那種小有風光,司馬勛今次歸來堪稱落魄,他是作為囚犯被監押回來。手足俱帶鐐銬,整個人蓬頭垢面,形容枯槁,較之早前已是判若兩人,本就不是一個熟悉面孔,所以最開始甚至沒人能夠認出他來。

只是因為隊伍中有這樣一個特殊存在,難免會有旁人問起,庾條隨口回答才叫破其人身份:“這一個乃是淮南鎮下一罪囚,名為司馬勛。今次恰逢我要歸都,所以維周托我將罪囚押送入都,交付有司論罪。”

淮南罪囚?

前來迎接庾條的台臣們聽到這話,不免便上了心。眼下正是一個微妙時刻,各方一舉一動都不乏深意,尤其淮南又是時下眾望矚目的焦點,自然更加是凡有風吹草動,都有人要去大肆解讀背後深意。所以庾條那適逢湊巧之言,又怎麽會有人相信?

如今上下內外都在焦急等待著淮南捷報入都,並且已經為此做出了巨大的讓步,然而捷報還是沒有等來,反而等來一個罪囚?這當中必有深意可供咂摸!

於是眾人在散去之後,俱都開始紛紛打聽司馬勛其人其事。往年其人托名宗室南來建康,但卻無人問津,如今作為一個罪囚故地重遊,反而迎來了萬眾矚目,也真是造化弄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尤其是在台城這樣一個關系糾結成網、消息高度集中的地方。加上司馬勛其人早前入都的經歷也不算什麽秘密,只是乏人關注而已。如今被一番追查下來,很快甚至就連早前此人名列荊州捷報函文副本都被拎了出來。

對於司馬勛其人的身份背景,眾人自是嗤之以鼻。雖然時下並沒有什麽太高超的技術能夠辨別血脈疑難,但哪怕是口口指認,也不可能隨便一個人冒出來就能充作宗室後代。畢竟跟冒籍世族相比,冒充宗室的政治性要更大得多。

濟南王司馬恂這一脈,確鑿可查的傳承僅止於其孫子司馬耽、司馬緝一代,司馬耽無子、司馬緝繼嗣。但是由於司馬緝跟隨成都王司馬穎作亂,所以其人嗣位甚至都不為東海王司馬越一脈所承認。元帝一脈本就是越府班底,如今的宗正記載濟南王一脈,甚至僅止於司馬耽。

如今居然冒出一個人言道乃是司馬恂玄孫一輩,無論是在禮法上,還是在血脈上,又怎麽可能獲得承認!

當然,這也不是台臣們眼下關注的重點。司馬勛這個宗室身份是不是真的,他們也不在意。關於其人早前在建康城的活動,唯一有一點隱晦的便是通過什麽樣的途徑成為謁者仆射,並且作為台使前往淮南。

這些秘密,對於普通人而言或許終其一生都追查不出來,但眼下是台城各方齊齊出動,很快便將這當中的彎彎繞繞調查的一清二楚。

謁者仆射雖然僅僅只是台內光祿勛下屬六百石,但本身已經是清顯職位,要決定這樣一個職位人選並不簡單,既要有主官選用,還必須要有司職典選的官員舉薦。司馬勛在出任謁者仆射的時候,光祿勛恰好出缺,選用其人的乃是副手太中大夫汝南和茂,而舉薦其人入朝的則是原司徒府屬官汝南丁蔓。

這些內容,倒也不必深查,無論是舉薦還是選用的函文都可以直接在官署文籍中查出來。重要的是,這兩人為何要提拔這個明顯身份存疑的司馬勛?

兩人同出於汝南,台臣們首先動腦筋自然是在鄉籍上面。但這方面的追究實在無甚結果,而且司馬勛與這兩人幾乎沒有任何牽連,而這兩人之間彼此私交也是乏乏。